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手中的信件上,緩緩開口,每個字都清晰無比,仿若重錘,一下一下地敲打在沈靜姝緊繃的神經(jīng)上:“看來,你終究還是找到了。”
這句話,如同最后的審判,徹底擊碎了沈靜姝心中殘存的那一絲僥幸!
他果然知道!他知曉她的身世!他了解這舊邸的存在!他甚至早就料到她會找到這里!
所以,之前那些看似莫名其妙的警告,之前他的冷眼旁觀,甚至那晚突如其來的探望……一切的一切,都有了解釋!
他就那樣看著她,看著她如同一只困獸般在這侯府中苦苦掙扎,看著她一步步接近這最核心的秘密,他到底意欲何為?!
巨大的被窺視感、被操控感,以及身份暴露后的絕望,如洶涌的潮水,將沈靜姝徹底淹沒。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,她終于找回了一絲力氣,聲音嘶啞破碎,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:“你……你早就知道……”
蕭煜既沒有承認,也沒有否認。他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她,那目光仿若能穿透她所有的偽裝和恐懼,直抵她靈魂的最深處。
“知道與否,并不重要。”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如水,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大力量,“重要的是,你現(xiàn)在知道了。那么,然后呢?”
然后呢?
這三個字,恰似一盆冰冷刺骨的冰水,兜頭澆下,讓沈靜姝從巨大的震驚和恐懼中猛地一個激靈。
是啊,然后呢?知道了這駭人聽聞的身世,又能怎樣?是要痛哭流涕,宣泄心中的痛苦與委屈?還是要認祖歸宗,尋求那所謂的血脈親情?亦或是……被這可怕的秘密徹底吞噬,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?
她緊緊攥著手中的紙張,那冰冷的觸感如同電流,迅速傳遍全身,讓她混亂如麻的思緒奇跡般地開始凝聚。蕭煜的態(tài)度實在是太奇怪了。他沒有立刻動手滅口,反而拋出了這樣一個問題。
他究竟在試探什么?還是在……引導著什么?
求生的本能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,在她心中劇烈燃燒,促使她的大腦飛速運轉(zhuǎn)起來。不能慌!絕對不能在他面前露出徹底的崩潰和軟弱!
她強行壓下喉嚨口涌起的哽咽,努力抑制住身體的顫抖,深吸一口冰冷腐濁的空氣,緩緩抬起眼,拼盡全力讓自己的目光迎上他那深不見底的注視。盡管此刻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如紙,毫無血色,但眼神中卻努力維持著一絲殘存的鎮(zhèn)定。
“然后……”她的聲音依舊沙啞干澀,卻努力保持著平穩(wěn),“然后我才明白,為何自入府之日起,便有人欲置我于死地?!?/p>
她沒有承認,也沒有否認自己知曉了具體內(nèi)容,而是巧妙地將問題拋回給他,同時點明了自己一直以來在侯府的艱難處境。
蕭煜的眉梢?guī)撞豢刹斓匚⑽⒁粍?,似乎對她在如此絕境之下還能保持冷靜回應感到一絲意外。他沉默了片刻,火光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跳躍閃爍,仿若夜空中神秘的星辰。
“侯府的刀,向來鋒利無比,且從不只一把?!彼馕渡铋L地說道,目光再次掃過她手中那些信箋,“這些東西,既是護身符,亦是催命符。拿在手里,你可曾想過后果?”
“想過。”沈靜姝回答得斬釘截鐵,幾乎是脫口而出。事已至此,任何偽裝都已毫無意義,“無非是死得更明白些,或者……死中求活。”
最后四個字,她說得很輕,仿若呢喃,但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、背水一戰(zhàn)的決絕。
地窖中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靜。唯有兩人之間那無聲流淌的緊張氣流,以及火折子燃燒時發(fā)出的微弱聲響,在這黑暗中回蕩。
蕭煜凝視著她,目光銳利如刀,仿佛要將她從里到外徹底剖析。
終于,他緩緩開口,說出了一句讓沈靜姝完全意想不到的話:
“把東西放回原處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