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 驚雷過，夜未央（第2頁）

“他……像是在警告，又像是在……劃清界限。”她艱難地分析著，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確定，卻又無比清晰，“他讓我安分‘靜養(yǎng)’，不要多管閑事，不要……招惹不該惹的人。”

“不該惹的人？”春雨立刻抓住了這句話的重點(diǎn)，臉色變得更加慘白，聲音也壓低了幾分，“是……是張嬤嬤嗎？還是……還是府里其他的主子？”

沈靜姝緩緩搖了搖頭，眼中蒙著一層深沉的迷霧，讓人看不透她的心思：“或許不止。”蕭煜那句“侯府水深”，絕不是隨口說說，更不會只指一個管事嬤嬤那么簡單。這侯府里的水，比她想象中還要深得多。

室內(nèi)再次陷入可怕的沉默，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風(fēng)聲，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。世子爺?shù)膽B(tài)度實(shí)在太過曖昧不明，既沒有明確維護(hù)她們，也沒有直接問罪，可正是這種未知，才最讓人恐懼。就像頭頂懸著一把不知何時會落下的利劍，時時刻刻都在折磨著人的神經(jīng)。

“那……那我們以后……以后該怎么辦啊？”秋紋終于忍不住，又一次顫聲問道，語氣里充滿了茫然與恐懼。

以后？沈靜姝裹緊了身上的錦被，那錦被帶來的暖意，卻怎么也驅(qū)不散心底的冰寒。蕭煜今夜的突然介入，像一顆石子投進(jìn)平靜的湖面，徹底打亂了她原本的計(jì)劃，也將她推入了一個更加兇險叵測的境地。

就此收手，假裝一切都沒有發(fā)生過，繼續(xù)做那個“安心靜養(yǎng)”的病弱主母？或許這樣能暫時換來安全，可那些藏在暗處的毒手，真的會就此停止嗎？張嬤嬤和她背后的人，真的會放過她嗎？蕭煜的“提醒”看似是保護(hù)，可仔細(xì)想想，又何嘗不是一種冰冷的放棄——只要你不惹麻煩，安安分分地待著，或許還能在這角落里茍延殘喘。

可是，憑什么？

一股極其微弱，卻又無比堅(jiān)韌的不甘，突然從心底冒了出來，像冰原下悄然涌動的暖流，在她幾乎被凍僵的心湖深處，掙扎著向上涌動。

她想起那碗苦澀到詭異的湯藥，想起那盆一夜之間就無聲枯萎的茉莉，想起窗欞上那截帶著惡意的枯枝，想起浣衣房里小禾那雙腫得像饅頭一樣的手，還有小禾接過藥膏時，眼中難以置信的感激……還有，生母留給她的那支青玉簪，冰涼的觸感仿佛還在掌心，卻總能在她絕望的時候，給予她力量。

若是就此退縮，那些暗算她、視她如螻蟻般的人，豈不是會更加肆無忌憚？她重活這一世，難道就是為了在這冰冷的院落里，悄無聲息地再次走向毀滅嗎？

不。絕對不能這樣。

沈靜姝緩緩抬起頭，眼中的迷茫與恐懼，像退潮般漸漸散去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種冰冷的、孤注一擲的決絕。蕭煜的警告固然可怕，可也從側(cè)面印證了一點(diǎn)——她之前的探查方向沒有錯，她觸碰到了某些真實(shí)而危險的東西！

他越是讓她別招惹，就越說明，那些人，或許正是解開所有謎團(tuán)的關(guān)鍵！

這條路固然風(fēng)險巨大，但并非全無機(jī)會。至少，蕭煜現(xiàn)在還愿意“提醒”她，而不是直接出手，像碾死一只螞蟻一樣碾死她這只“不聽話”的螻蟻。這本身，就是一種微妙的、可供利用的空間。

“以后……”沈靜姝的聲音依舊沙啞，卻不再像之前那般虛弱，反而重新注入了一絲力量，雖然微弱，卻清晰無比，“以后更要謹(jǐn)言慎行，如履薄冰。”

她看向站在一旁，依舊驚魂未定的兩個丫鬟，目光沉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：“今日世子來訪的事，還有他說的每一個字，你們都要爛在肚子里，絕不可對外泄露半分。你們只需記住，我們什么都不知道，只是安分守己地在靜心苑養(yǎng)病。外面的任何風(fēng)雨，都與我們無關(guān)。”

春雨和秋紋雖然還有些似懂非懂，但見沈靜姝似乎重新穩(wěn)住了心神，不再像剛才那般失魂落魄，連忙用力點(diǎn)頭，異口同聲地應(yīng)道：“是，夫人，我們記住了！”

“至于浣衣房那邊……”沈靜姝頓了頓，眼中閃過一抹極其復(fù)雜的光，有猶豫，有擔(dān)憂，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，“暫時……不要再有任何聯(lián)系。一切，等我后續(xù)的指令。”

沖動冒進(jìn)已經(jīng)不可取了。她需要時間，需要重新評估眼下的局勢，需要更謹(jǐn)慎、更隱蔽地落下每一步棋。蕭煜今夜的出現(xiàn)，像一道突如其來的閃電，照亮了前路的險惡，也讓她清醒地意識到，必須更加蟄伏，更加耐心，才能在這深不見底的侯府里，找到一線生機(jī)。

她揮了揮手，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：“你們也累了，先下去歇息吧，這里有我自己就好。”

春雨和秋紋還想再說些什么，可看著沈靜姝平靜卻不容拒絕的眼神，終究還是把話咽了回去，輕輕福了福身，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，臨走前還不忘將內(nèi)室的簾子輕輕拉好。

室內(nèi)只剩下沈靜姝一人。她起身吹熄了桌上的燭火，將自己徹底埋入黑暗之中。窗外的寒風(fēng)依舊在呼嘯，偶爾有幾片雪花落在窗紙上，融化成細(xì)小的水痕。雪光映照的微光透過窗紙，在室內(nèi)勾勒出模糊的輪廓，像一幅淡墨渲染的畫。

沈靜姝睜著眼睛，毫無睡意。蕭煜那雙深不見底、帶著冰冷審視的眼眸，仿佛還在黑暗中凝視著她，讓她渾身都透著一股不自在。

驚雷已經(jīng)過去，可這漫長的夜晚，才剛剛開始。

但她的心，在經(jīng)歷了最初的驚濤駭浪后，反而沉淀出一種極致的冷靜。就像暴風(fēng)雨過后的海面，表面平靜無波，底下卻藏著洶涌的力量。

侯府的水既然深，那她便徐徐圖之，不急不躁。

這盤棋局還未終了，每一步落子，都需無聲無息，暗藏玄機(jī)。她輕輕摩挲著掌心的青玉簪，冰涼的觸感讓她更加清醒——這一世，她絕不會再任人擺布，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，她也要闖一闖，為自己，為那些被牽連的人，爭出一條生路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