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夫人院里的彩屏姐姐來了!這通報仿若一顆石子,“撲通”一聲投入沉寂湖面,在沈靜姝心中泛起層層漣漪,屋內(nèi)兩個丫鬟的神色,也瞬間緊繃起來。春雨趕忙整理衣襟,秋紋收起臉上的散漫,下意識挺直了身子。
至高權(quán)威的觸角,終于探到了這冷清偏僻的“靜心苑”。沈靜姝心跳漏了一拍,旋即強令自己鎮(zhèn)定。越是這般時刻,越不能慌亂。她深吸一口氣,那空氣中殘留的藥苦味,竟似化作了凝神的香。
“快請……”她聲音依舊虛弱,卻帶著恰到好處的急切與惶恐,掙扎著又要起身。春雨急忙上前一步,低聲道:“夫人您且躺著,奴婢先去回話?!闭f罷,眼神示意秋紋看好夫人,自己快步邁向外間。
沈靜姝閉目,耳朵卻仔細捕捉著外間動靜。不一會兒,一個穿著體面、約莫十七八歲的大丫鬟掀簾進來。她言行舉止比春雨秋紋多了幾分沉穩(wěn)氣度,臉上掛著得體微笑,眼神卻銳利地快速掃過室內(nèi),最后落在床榻上。
“給夫人請安?!辈势廖⑽⑶ィY數(shù)周全,聲音清脆,“太夫人惦記著夫人的身子,特遣奴婢來問問,夫人可大安了?若是醒了,太醫(yī)開的藥可用過了?”
春雨在一旁恭敬回道:“回彩屏姐姐的話,夫人剛醒不久,精神頭還不濟,方才喝了些溫水。藥……正打算用呢?!彼擅畋荛_了夫人拒藥和咳嗽的細節(jié)。
彩屏點點頭,目光轉(zhuǎn)向床上的沈靜姝,關(guān)切道:“夫人受了這番罪,太夫人心里也記掛得很。只是老人家年事已高,怕過了病氣,不便親自來看望。囑咐夫人定要好生靜養(yǎng),缺什么短什么,盡管派人去回稟?!?/p>
沈靜姝適時睜開眼,眼神帶著感激與一絲怯懦,聲音細弱:“勞祖母掛心……實在是靜姝的不是。請姐姐回稟祖母,靜姝已無大礙,只是身子還有些虛,等……等好些了,定當親自去給祖母磕頭請罪。”她姿態(tài)放得極低,言語間滿是晚輩讓長輩擔憂的惶恐與自責。
彩屏見她雖虛弱,言語卻清晰,態(tài)度恭順,臉上笑容真切了幾分:“夫人言重了,您平安無事,太夫人就最高興了。既如此,奴婢就不多擾夫人休息了。夫人好生養(yǎng)著,奴婢這就回去稟報太夫人?!?/p>
“有勞姐姐跑這一趟……”沈靜姝示意了一下春雨。春雨心領(lǐng)神會,連忙從袖中摸出一個小巧荷包,悄悄塞到彩屏手里:“彩屏姐姐辛苦,喝杯茶?!辈势林讣庖荒?,臉上笑容更盛,不著痕跡地收下:“謝夫人賞。奴婢告退?!?/p>
送走彩屏,屋內(nèi)氣氛稍緩。沈靜姝卻絲毫未放松。太夫人的問候,表面是關(guān)懷,實則是敲打與審視。一來確認她的狀況,二來提醒她安分守己,安心靜養(yǎng)。那“親自磕頭請罪”的話,既是表態(tài),也為自己爭取到一段不必即刻面對復雜人際關(guān)系的緩沖時間。
她目光重新落回那碗藥上。經(jīng)彩屏這一打擾,藥溫想必已涼透?!八帥隽?,藥性怕是不好了?!彼p聲說,語氣帶著惋惜,“拿去倒了吧,今日……便不喝了?!边@一次,春雨沒再多言,只應(yīng)了一聲:“是。”便端起藥碗出去了。秋紋看著那碗被倒掉的藥,嘴角動了動,似覺浪費,終究沒說什么。
窗外天光又暗了幾分,暮色漸濃。沈靜姝躺在漸暗的房間里,心思急轉(zhuǎn)。初步危機暫解,婆婆那邊的關(guān)注也應(yīng)付過去??晌磥碇?,依舊迷霧重重。她得盡快全面了解這個世界、這個家族,還有自己能掌控的資源。第一步,或許可從這屋子,以及身邊這兩個丫鬟入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