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菱安抱著阿沅走出破廟,清冷的月光為她鍍上一層寒霜。
夜風拂過,吹起她鬢邊的碎發,也吹散了廟內濃重的血腥與悔恨氣息。
墨鴉的身影如鬼魅般自暗處滑出,單膝跪地,雙手呈上一枚漆黑的令牌。
令牌無面,入手冰涼,唯有兩個扭曲的古字烙印其上——代罪。
“主上,”墨鴉的聲音低沉沙啞,“這‘無面令’上的字,并非雕刻,而是由一種名為‘心蛀蠱’的子蠱,以血肉為食,硬生生噬咬而成。每一筆,都是一條人命。”
話音未落,那悔淚婆顫巍巍地跟了出來,枯槁的雙手捧著一個粗糙的陶罐,腳步踉蹌,仿佛隨時會被夜風吹倒。
她渾濁的老眼里蓄滿了淚水,卻不敢讓它落下,只是將那陶罐舉到蘇菱安面前,聲音抖得不成樣子:“鬼醫大人……這是……這是我們三十年來流下的悔淚……夠不夠……夠不夠洗清一個被欺騙的謊言?”
她仰頭望著蘇菱安,那張布滿溝壑的臉上,是徹骨的悔與新生的一絲希冀:“我們都信了玄冥子那個畜生,以為獻出親人的影子就能贖罪……可我們現在知道了,您……您從未害過任何人。”
就在這時,廟后那口枯井中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。
一個渾身濕透、被鐵鏈緊緊束縛的僧人掙扎著爬出井口,他雙目空洞,影子單薄得幾乎看不見。
他一出井,便重重跪倒在地,對著蘇菱安的方向奮力叩首,額頭砸在青石板上,發出沉悶的響聲。
“影縛僧……”墨鴉認出了他。
那僧人仿佛沒有聽見,只是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道:“百年前,第一代鬼醫為封印地底的心源門,是……是自剜己影為祭!她以自身為牢,鎮壓萬鬼!后世以訛傳訛,竟被玄冥子那奸人扭曲為‘獻影贖罪’的邪術!”他猛地指向廟宇深處,聲音悲愴,“那神像根本不是什么神明,其內部,藏著玄冥子培育的‘代罪蠱卵’!它以悔淚為食,以愧疚為養料,一旦孵化,便能操控方圓百里所有心懷愧疚之人的心智,讓他們成為行尸走肉!”
一直安靜待在蘇菱安身側的小桃,此刻卻突然貼近那燒得半毀的廟門,小巧的鼻尖用力嗅了嗅,臉色瞬間煞白:“姐姐,他說的是真的!那里面……有一只好大好濃的愧疚蠱……它的味道……快要破殼了!”
空氣陡然凝滯。
蘇菱安眸光一寒,不再有絲毫猶豫。
她將懷中氣息已然平穩的阿沅小心地交給小桃,翻手間,一支通體血紅、筆鋒銳利的骨筆出現在掌心。
“血誓筆……”墨鴉瞳孔微縮。
蘇菱安沒有理會他的驚詫,左手并指如刀,在自己心口處輕輕一劃。
一滴殷紅如寶石的心頭血,滾落而出,精準地滴在筆鋒之上。
隨即,她又取出一滴晶瑩剔透、卻倒映著無數扭曲影子的“影鑒淚”,與心頭血在筆尖交融。
她俯身,以地為紙,以血為墨,手腕翻飛間,一個繁復詭譎的符文在地面上迅速成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