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菱安抱著那座滾燙的藥爐,如同抱著一個新生的、灼人的希望。
她踉蹌著沖回房中,可撲面而來的卻不是劫后余生的安寧,而是一股近乎凝成實質(zhì)的刺骨寒意。
葉寒舟依舊靜躺在榻上,面色蒼白如紙,但那道從他眉心蔓延至心口的銀色紋路,此刻卻像是活了過來。
裂隙之中,絲絲縷縷的黑氣如毒蛇般探出頭,躁動、嘶吼,匯聚成一股陰冷的意志,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那道可怖的低語:“愛是軟肋,死是解脫……放棄他,你才能活……”
這聲音充滿了蠱惑,仿佛要將她拖入絕望的深淵。
“不行!”名紋靈的聲音在蘇菱安識海中尖銳地響起,虛弱得仿佛風中殘燭,“那道意志在吞噬他!僅僅破除舊的誓約還不夠,必須立刻立下新約,用更強大的力量將它鎮(zhèn)壓回去!唯有傳說中的‘雙生誓’,才能以命換命,逆轉(zhuǎn)天命!”
雙生誓?
蘇菱安心中一緊,這個詞她聞所未聞,只覺其中蘊含著某種無法言說的沉重。
她正焦急萬分,房門卻被猛地推開。
小桃滿臉驚惶地跑進來,身后還跟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小童。
那童子約莫七八歲,衣衫襤褸,一雙眼睛卻大得出奇,清澈得像一汪秋水,只是那份清澈中帶著一絲與世隔絕的空洞。
“小姐,我……我不知道他是誰,”小桃氣喘吁吁地解釋,“我方才去碑林查看情況,就見他一個人站在那里,用手撫摸著那些石碑,好像在聽什么。我一問他,他也不說話,只是指著我們府邸的方向,然后就一直跟著我回來了!”
蘇菱安的目光落在那童子身上。
他似乎完全聽不見小桃的解釋,只是怔怔地看著房內(nèi)的一切,最后,他的視線定格在葉寒舟身上那躁動的銀紋上。
他緩緩走上前,伸出那雙布滿薄繭的小手,卻沒有觸碰葉寒舟,而是轉(zhuǎn)身,用指尖沾了沾桌上微涼的茶水,在地面上寫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。
字跡稚嫩,內(nèi)容卻如驚雷貫耳:“城西破廟,有鐘不響,有僧守諾。”
線索!
這是唯一的線索!
蘇菱安來不及多想,抓起桌上的藥爐,對小桃急道:“照顧好他!”說罷,她便如一陣風般沖了出去。
城西破廟,荒草叢生,蛛網(wǎng)密布。
一口銹跡斑斑的銅鐘倒懸在斷梁上,寂靜無聲。
殘破的佛像前,一名枯瘦的老僧盤膝而坐,雙目緊閉,手中捻動著一串奇異的念珠。
那念珠并非木石,而是由七枚碎裂的玉片串成,每一片都透著古老而悲憫的氣息。
蘇菱安的腳步聲驚動了他。
老僧緩緩睜開眼,那雙眼睛渾濁卻仿佛能洞悉一切。
“你來了。”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風沙磨礪了千年。
“大師,我為‘雙生誓’而來。”蘇菱安開門見山,將懷中尚有余溫的藥爐放在地上。
守諾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又似乎穿透了她,看到了她心口那道若隱若現(xiàn)的鎖心紋。
“雙生誓,非是向天許愿,而是割命為契。”他緩緩道來,字字千鈞,“立誓者,需以自身命格為引,承接天道之罰。一人立誓,天劫加身,九死一生;兩人同誓,天劫分擔,尚有一線生機。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