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濟坊的井底,那道沖天而起的金光并未立刻消散,而是如同一根貫穿天地的神針,在攪動了整座京城的渾濁氣運后,開始緩緩內斂,光芒一點點被吸回深不見底的井口。
屋脊之上,夜風獵獵,吹動蘇菱安的裙角與墨發,她宛如一尊于暗夜中俯瞰眾生的神只,冷漠而孤高。
身后,葉寒舟已經披上外衣,由墨鴉和小桃一左一右攙扶著,走出了屋子。
他抬頭仰望著那個纖細卻仿佛能撐起一片天的背影,心口處,那道由誓紋與鎖心湯融合而成的暗金鎖鏈,隨著她的心跳,正以一種沉穩而有力的節奏,緩慢搏動。
每一次搏動,都像是在向他宣告一個事實——他們的命,從此牽于一線。
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此刻的虛弱。
鎖心湯霸道絕倫,以命換命,以毒攻毒,強行扭轉乾坤,代價便是她自身精血元氣的巨大虧空。
此刻她看似平靜地立于高處,實則五臟六腑如被烈火灼燒,全憑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志強撐著。
而他,也同樣能感覺到她心底那份冰冷的、幾乎要沸騰的殺意。
“下來。”葉寒舟的聲音帶著傷后的沙啞,卻透著不容置喙的溫柔,“風大。”
蘇菱安沒有回頭,只是輕輕抬手,似乎想接住一片被風卷起的落葉。
那金光終于徹底沒入井底,天地間重歸黑暗,唯有安濟坊院落里幾盞孤燈,散發著微弱而溫暖的光。
“你不該出來的。”她開口,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,“你的經脈剛剛重塑,吹不得半分寒風。”
“我若不出來,你是不是打算在這屋頂上站到天亮?”葉寒舟掙開墨鴉的攙扶,向前走了兩步。
他每走一步,心口的暗金鎖鏈便微微一緊,一股暖流從他心脈流向蘇菱安,試圖分擔她的痛苦。
蘇菱安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顫,那股突如其來的暖意讓她翻騰的氣血平復了些許。
她終于緩緩轉身,月光勾勒出她蒼白卻艷麗得驚人的側臉。
她看著他,眸光復雜:“葉寒舟,你現在是我的人,就要聽我的話。我說,回去躺著。”
這話說得霸道至極,可葉寒舟卻笑了。
他一步步走近,直到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血絲和強撐的疲憊。
“好,聽你的。”他柔聲道,“但你也要下來。否則,我便上來陪你一起吹風。”
他說著,竟真的作勢要提氣上掠。
“瘋子!”蘇菱安低罵一聲,足尖輕點,身形如鬼魅般飄然落下,穩穩地站在他面前。
四目相對,空氣仿佛凝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