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哭泣之聲,如泣如訴,仿佛從九幽地府傳來,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刺骨的怨毒。
隨著這詭異的鼓點,整座鏡中城開始劇烈震顫,蛛網般的裂痕從大殿的陣眼處瘋狂蔓延,琉璃磚瓦簌簌而落,梁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。
一個瘦小干癟的身影,不知何時出現在殿角陰影之中。
那是個孩童模樣的傀儡,穿著一身不合時宜的紅肚兜,臉上畫著詭異的油彩,雙目空洞,手中正舉著一對白骨鼓槌,機械而瘋狂地敲擊著面前一面暗紅色的皮鼓。
咚——無人迎。
咚——無轎送。
咚——無親賀。
咚——無夫君,入空房!
鼓聲凄厲,一聲比一聲急,仿佛在催促著一場永無終點的死亡婚禮。
殿內百具影新娘的哭聲隨之愈發凄慘,她們身上的紅線仿佛活了過來,勒得更緊,幾乎要將她們的虛影徹底撕碎。
“是哭嫁鼓童!”蘇菱安肩上的墨鴉機關舌驟然顫動,發出尖銳的金屬摩擦聲,“主人,那鼓皮……是用未經人事的少女背皮,鞣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!那鼓槌上纏繞的,是她們死前被剪下的發絲!”
墨鴉的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暴怒,那是對生命被如此褻瀆的極致憤恨。
它不等蘇菱安下令,猛然張開鴉喙,胸腔內重鑄的機關心高速運轉,噴出一股璀璨的金粉,如同流星般精準地灑向那面血色鼓面!
“我以‘蘇菱安’之名,令你——啞!”
金粉沾染鼓面的瞬間,仿佛滾油潑上寒冰,發出一陣刺耳的“滋啦”聲。
那令人心神欲裂的鼓聲戛然而止,敲擊的鼓槌僵在半空,瘦小的鼓童傀儡渾身一震,竟從眼眶中流出兩行黑色的機油淚,隨即“咔嚓”一聲,散成了一地零件。
陣眼徹底崩裂!
轟然巨響中,整座祠堂大殿向內坍塌。
蘇菱安卻穩穩立于廢墟中央,任憑碎石瓦礫從身側墜落。
她伸出素手,只見那百具影新娘消散前滴落的、飽含怨念的血淚,化作上百顆赤紅色的珠子,受到無形力量的牽引,盡數飛向她的掌心。
靈泉之力流轉,將這百傀血淚緩緩收攏、熔煉、凝結。
不過眨眼之間,一枚通體血紅、卻又流淌著淡淡金芒的新鐲,便已成型,被她戴在了皓白的手腕上。
她抬手,決然地掀開頭上那方沉重的紅蓋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