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里,竟懸浮著一座倒影城池。
城中街巷縱橫,燈火通明,一切景物都與外界無異,卻詭異地上下顛倒,并且死寂無聲,宛如一座巨大的水中泡影。
蘇菱安緩緩抬起虛幻的手,朝著那面水鏡觸去。
指尖尚未觸及鏡面,鏡中竟也伸出了一只手——那是一只骨節(jié)分明、蒼白有力的男人的手。
是葉寒舟的手!
只是鏡中的他,雙目空洞,神情木然,如同一個被抽去魂魄的傀儡。
“好一個‘影嫁’之術(shù)。”蘇菱安的唇邊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聲音里聽不出半分虛弱,唯有徹骨的寒意,“不但要奪我的正妻之位,連我夫君的倒影都不放過。”
話音剛落,整個靈泉空間仿佛感應(yīng)到主人的怒火,發(fā)出低沉的嗡鳴。
那面巨大的水鏡頂端,泉水自動匯聚,凝成了三個古樸的大字——照虛鏡。
“墨鴉。”她冷聲召喚。
“主人。”墨鴉飛至她的魂體之側(cè)。
“以你的機(jī)關(guān)鳥,循著這‘嫉妒之淚’的氣息,給我溯源。”
“遵命。”
墨鴉張開機(jī)關(guān)喙,一只通體漆黑、眼如紅豆的機(jī)械小鳥從中飛出,在那面照虛鏡上盤旋一圈,沾染上那股墨黑的污穢之氣后,瞬間穿透空間壁壘,消失無蹤。
三日后,機(jī)關(guān)鳥歸來。
它沒有帶回任何人的蹤跡,只帶回了一截被怨氣浸透的紅線,線上還纏著半片殘破的貝母紐扣。
守在靈泉邊的忘川之靈辨認(rèn)了片刻,恭敬回稟:“主人,這是舊時蘇府繡房之物。這種紅線韌性極佳,專供給那些盲眼的繡娘使用,她們看不見,全憑指尖觸感穿針引線。”
盲眼女工……
蘇菱安的指尖輕輕撫過那截冰冷的紅線,一股突如其來的心悸攫住了她。
這觸感,這絲線……她記得,她兒時穿過的一雙繡鞋,鞋面上那朵歪歪扭扭的并蒂蓮,就是用這種線繡成的。
那是府里一個瞎了眼的老繡娘,一針一線為她縫的。
原來,不是外敵。
“是家里……自己爬出來的蛆。”她紫金色的眼眸中,最后一絲溫度也消失殆盡,只剩下無盡的殺意與冰冷。
是夜,月色如霜。
蘇菱安的魂體立于早已化為一片廢墟的歸心門前。
她舉起那面照虛鏡,對準(zhǔn)了天際的冷月。
月光傾瀉而下,照虛鏡的鏡面不再是靈泉空間的景象,而是陡然變得幽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