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風卷著雪粒抽在臉上像刀割。
蘇菱安站在千瞳蠱棺前,睫毛上凝著薄冰,卻覺不到冷——她的識海里浮著朵半開的金蓮,金芒流轉間,將方圓十里的怨念脈絡照得清清楚楚。
那是三千守軍的蠱魂,像九條黑蛇纏在龍脊地脈上,每抽緊一分,便有士兵喉間溢出黑血。
夫人,地脈走向。。。墨鴉的機關臂在沙盤上劃出火星,鐵指關節咔嗒作響,蠱棺埋在龍脊七寸,魂線直連軍心。
若強行破棺,怨流逆沖。。。他忽然頓住,機械眼的紅光掃過蘇菱安空洞的眼瞳,喉結動了動,您的靈泉空間。。。
蘇菱安摸向腰間的古玉。
空間里傳來草木焦枯的脆響,她能清晰感知到,原本青翠的藥圃此刻蔫了三成,連心源蓮的葉片邊緣都泛著焦痕——自第八碑歸來后,這方伴她多年的洞天便在不斷透支。是天樞歸位的代價。她指尖撫過棺面凹凸的刻痕,聲音輕得像嘆息,我娘當年封棺時,用的是心頭血畫陣。
話音未落,身側傳來悶哼。
小桃不知何時跪到了雪地里,雙手撐地的指節發白,發頂的紅頭繩被風卷得亂飄。
她忽然嘔出一口黑血,染臟了胸前的粗布圍裙,卻仍死死攥著半卷泛黃的血書:是。。。夫人留的。。。血書邊緣還沾著暗褐的舊血,墨跡暈開成寧負天,不負義六個字,我聞著。。。聞著有繡線香,和您娘給您繡肚兜時用的。。。
蘇菱安的指尖猛地一顫。
識海里突然涌進段畫面:雪夜,紅燭將熄,母親跪在青石板上,發間金步搖墜子磕在棺蓋上,菱兒若來,便說此魂非惡,唯憾未救一人。她閉了閉眼,血淚順著盲眼的眼尾滑落——自碑噬印初成,她的雙目便再不見光,可識海的金蓮卻讓她得更透:棺中沉眠的,不是惡魂,是當年被污的北境守將,是母親用命壓下的,未被昭雪的忠魂。
蘇家女。
沙啞的聲音裹著蠱鳴炸響。
蘇菱安抬頭,即便看不見,也能到那道鐵甲殘損的魂影——盲將的眼窩里爬出百只赤蠱,每只都睜著極小的人眼,嘶鳴著聚成小桃的模樣。你選。盲將的聲音像銹刀刮過骨,做萬民敬仰的神醫,還是背負血債的罪人?
若你不認錯——小桃的幻影突然尖叫著捂住眼睛,指甲深深摳進眼窩,他們便日日夢見剜目之痛!
風雪驟然變大。
蘇菱安卻笑了,盲眼的臉上還掛著血淚,你要的認錯,是當年那道的污名?她反手引命焚火纏上手腕,火舌舔過皮膚的焦糊味混著雪氣鉆進鼻腔,可我娘說,此魂非惡。
那便用你的血來證!盲將的鐵甲震得碎鱗紛飛,千只蠱蟲同時發出尖嘯。
蘇菱安沒有退。
她咬著牙割開心口,混著靈泉銀泉的心血滴在掌心,燙得她渾身發顫。我蘇菱安,錯在未早生百年。她將心血抹上棺蓋,每說一個字,識海的金蓮便亮一分,錯在未能親見你那一刀落下時,替你喊一聲——
值得!
棺蓋轟然炸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