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扇青銅巨門的虛影,仿佛從萬古虛無中被強行拽出,帶著歲月腐朽的鐵銹與血腥味,轟然洞開一線。
僅僅是一線,卻像地獄張開了擇人而噬的嘴。
葉寒舟首當其沖,那股纏繞在他周身的黑霧狀寒毒,在門開的瞬間,竟如找到了歸宿的惡犬,瘋狂倒灌入內。
刺骨的陰寒不再是單純的冷,而是化作了無數細小的冰針,扎進他的四肢百骸,試圖凍結他的靈脈,侵蝕他的神魂。
他的腳步沒有半分遲疑,冷峻的側臉在門縫透出的幽光下,宛如刀削的冰雕。
他踏入門內,那扇青銅巨門背后的景象,才真正展現在眾人眼前。
沒有預想中的地底宮殿,沒有機關密布的甬道。
而是一片無垠的、死寂的荒原。
天空是鉛灰色的,大地是燒焦的黑土,空氣中彌漫著絕望與怨念混合的焦糊氣。
蘇菱安緊隨其后,手中的雙玉瞬間爆發出璀璨的光華,逆生之泉的力量化作一層流轉著金黑二色光暈的紗衣,將她、蘇燼、墨鴉和小桃籠罩其中,隔絕了那能將生者瞬間同化的死氣。
她踏上焦土的剎那,靈識劇烈一震。
荒原之上,并非空無一物。
一根,兩根,十根,百根……足足九百二十三根粗糲的石碑,如同沉默的墓碑群,錯落無序地矗立在這片絕望之地。
每一塊石碑上,都用血色的字跡,深刻著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名字。
鎮遠鏢局,三百鏢師,六百二十三位家眷。
一個不差。
蘇菱安的呼吸猛地一滯,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。
她不受控制地走向最近的一塊石碑,那上面刻著的名字是“王五”,鏢局里最愛吹牛、卻也最忠厚的老鏢頭。
她的指尖,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,輕輕撫過那冰冷粗糙的碑面。
就在觸碰的瞬間,無數細碎的、重疊的、飽含痛苦與期盼的低語,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腦海。
“小姐……我們等您……等得好苦……”
“救救我們……這里好冷……”
那不是幻覺,是殘存在此地的神魂碎片,被她的氣息喚醒了最后的執念。
蘇菱安猛地閉上雙眼,滾燙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,卻在觸及這片空間的死氣時瞬間蒸發。
她深吸一口氣,再睜眼時,眸中的哀慟已被決絕的火焰取代。
她對著這片無聲的墓園,一字一句,低聲立誓:“我來了。”
她的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回蕩在每一個殘魂的耳邊,帶著不容置疑的承諾。
“這一次,我不關門。”她頓了頓,目光投向荒原的盡頭,聲音陡然變得冰冷而熾熱,“我燒它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