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股決然與瘋狂的氣息尚未散盡,歸心門殘殿的死寂便被一聲壓抑的低語打破。
蘇燼盤坐在靈泉池畔,一雙燦金色的瞳孔,此刻卻黯淡無光,只死死倒映著池水中那張比雪還蒼白的睡顏。
他手中緊緊攥著那對碎裂的玉佩,指骨因過度用力而泛起青白。
“阿菱,你說過要我回家……”他的聲音嘶啞干澀,像被風(fēng)沙磨礪了千年,“可我怕,我真的怕……我一閉眼,它就又要出來殺人了。”
他口中的“它”,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懼,是那股盤踞在他血脈中,只知?dú)⒙九c毀滅的魔性。
每一次失控,都意味著無盡的血腥與罪孽。
他寧可自我囚禁,也不愿再讓那怪物主宰自己的身體。
就在他陷入自我厭棄的深淵時,面前的靈泉水面,毫無征兆地泛起了一圈圈漣漪。
光影交織,一幕不屬于此地的畫面緩緩呈現(xiàn)。
那是多年前的雨夜,冰冷的雨水沖刷著一座孤墳。
一個瘦弱的、約莫五歲的小女孩,正倔強(qiáng)地跪在泥濘之中,小小的身子因?yàn)楹渑c悲傷而瑟瑟發(fā)抖。
她對著冰冷的墓碑,用稚嫩卻無比清晰的聲音,一字一頓地許下血誓:“娘,我不要新衣服,也不要糖人……我愿用我十年性命,換哥哥平安回來。”
蘇燼的腦海仿佛被一道九天驚雷狠狠劈中!
他渾身劇震,那雙黯淡的金瞳瞬間亮如赤陽,迸射出難以置信的光芒。
原來如此……原來如此!
他一直以為,是自己連累了她,是自己這不祥的血脈給她帶來了災(zāi)禍。
可他錯了!
從他被帶走的那一天起,這個傻妹妹,就沒想過要依靠任何人,她一直在用自己最寶貴的東西——她的命,來向這無情的天道許愿!
她不是在等待誰來拯救,她從一開始,就在用自己的方式,燃燒生命,試圖將他從深淵中拉回!
與此同時,殘殿的另一角,倚靠著斷裂石柱的葉寒舟猛地噴出一口黑血。
寒毒逆沖識海,劇痛讓他眼前發(fā)黑,無數(shù)畫面如走馬燈般瘋狂閃現(xiàn)。
有她幼時跟在自己身后,甜甜喊著“寒舟哥哥”的笑顏;有滅門之夜,她躲在廢墟后,滿是淚痕卻死死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的驚恐;更有那血祭大陣中,她毅然走向陣心,回眸時那抹決絕而凄美的笑容。
一幕幕,一幀幀,都像最鋒利的刀,反復(fù)切割著他的神魂。
“呵……”葉寒舟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,笑聲中帶著無盡的苦澀與自嘲,“原來……你從來不是在故作柔弱,博取同情……你是真的,從來就不怕死。”
他緩緩抬起手,撫過心口那道與她性命相連的契印,那里的每一次跳動,都曾是他安心的源泉,此刻卻滾燙得像是烙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