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西,破廟。
小狼蜷縮在冰冷的草堆里,懷中死死抱著一個藥匣,那是他從尸山血海中帶出的唯一物件。
他剛剛從敵營的圍剿中逃脫,腦海中不斷閃過左使大人焚燒糧草、揮刀斬人的畫面。
那個平日里清冷如謫仙的男人,在那一夜,瘋魔如鬼。
他顫抖著手,從藥匣的夾層中取出最后一枚從未啟用的玉蟬。
這枚玉蟬與其他的不同,入手溫潤,仿佛活物。
借著從破洞屋頂灑下的月光,小狼驚恐地發現,光潔的蟬翼之上,竟不知何時浮現出了一片模糊的血色紋路。
那紋路極淡,卻又觸目驚心,仔細看去,竟像是兩個字,一個被人在夢中用血反復刻寫了千遍萬遍的字——“救我”。
他猛然想起,那夜左使大人跪在沖天火光前,仰天嘶吼的模樣,那痛苦不似作偽。
小狼心頭劇震,一個荒謬而又唯一的念頭涌上心頭。
“原來……它不是死的,它會……自己長大。”
另一座荒廟,玄隼獨坐神臺,血腥味與塵土味混雜在一起。
他斷臂處的傷口剛剛包扎好,滲出的血跡染紅了粗布。
夢魘再次襲來。
火焰,又是那片吞噬一切的火焰。
他的幼子在火中哭喊,而他自己,手持火把,臉上掛著猙獰而陌生的笑容。
“不——!”
玄隼猛然驚醒,額頭狠狠撞在身前的石柱上,頓時鮮血直流。
劇痛讓他瞬間清醒,也讓他眼中的瘋狂更甚。
他死死盯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掌心,那里,曾經也有一枚玉蟬,卻早已被他親手捏碎成灰。
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,笑聲嘶啞,像是破舊的風箱。
“她說……‘背誓者,必見親刃加頸’……”他喃喃自語,眼中血絲密布,“可我玄隼,從未對她立下任何誓言!為何……為何我的心,會如刀割!”
他不懂,為何一個與自己無關的誓言,能讓他夜夜夢見此生最痛之事!
為何他明明是旁觀者,卻感受到了最深的酷刑!
“我不管你是什么鬼東西!”玄隼猛地抓起身邊的匕首,毫不猶豫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掌,任由溫熱的鮮血流淌。
他將血手掌,重重地按在身后墻壁上一個早已斑駁、卻依稀可辨的圖騰之上——那是影閣的圖騰!
“我玄隼,今日,在此——背誓!”
無論這誓言是什么,無論它來自誰,他都要親手斬斷這無形的枷鎖!
靈泉,紫池。
月華如水,傾瀉在紫氣氤氳的池水之上,如夢似幻。
蘇菱安赤足立于池畔,手中托著最后一枚玉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