劇痛如潮水般反復沖刷著四肢百骸,蘇菱安的視野被一層血色浸染,天與地都在劇烈晃動,耳畔只剩下自己粗重而痛苦的喘息。
就在她意識即將被黑暗吞噬的瞬間,一道嬌小的身影撕開空間,帶著哭腔撲跪至她身側。
“小姐!”小桃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,她幾乎是手忙腳亂地從懷中掏出一枚散發著溫潤光澤的丹丸,顫抖著塞入蘇菱安口中,“泉核離體三息,逆轉天機,您……您這是折了十年陽壽啊!”
丹丸入口即化,化作一股清涼的暖流,勉強壓下了翻涌的氣血。
蘇菱安卻像是沒聽到那句驚心動魄的代價,她抬起沾滿血污的手,隨意地抹去唇邊的血痕,那雙被劇痛折磨得布滿血絲的眼眸,卻死死地鎖定了不遠處的無相先生。
她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裂的風箱,卻字字清晰,擲地有聲:“天機守,認的是‘雙主’,而不是我蘇菱安一人。”
此言一出,連扶著她的葉寒舟都微微一怔。
蘇菱安撐著一口氣,目光如炬,直視著那張刻滿歲月痕跡的臉:“您守的從來都不是鑰匙,而是能共掌天機、共擔天命的人。現在,它選了我和葉寒舟。”
光柱的余威仍在云海間激蕩,將她蒼白的臉映照得近乎透明。
葉寒舟一言不發,解下自己那件繡著暗金龍紋的玄色外袍,不由分說地將她顫抖的身軀裹緊。
他指尖冰涼,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,搭上了她的脈門。
只一瞬,葉寒舟的眸色驟然沉了下去,深邃得宛如無底寒潭。
靈泉反噬,已傷及本源!
她的靈脈此刻脆弱得如同被烈火炙烤過的蛛絲,若再強行催動分毫,輕則經脈盡毀,淪為廢人;重則,便是魂飛魄散,神仙難救。
他心中殺意翻騰,面上卻不動聲色,只低聲對身后的墨鴉道:“傳令天羅三十六哨,立刻封鎖云海七道裂隙。裴仲安的殘部絕不會甘心,一只蒼蠅也別放出去。”
墨鴉肅然點頭,指尖在袖中輕輕一彈,三只通體漆黑的機關鳥無聲振翅,如三道鬼魅的影子,瞬間掠入翻滾的濃霧之中,消失不見。
而此刻,百里之外的一處山巔,凄厲的嘶吼聲劃破天際。
斷了一臂的裴仲安被人從血泊中拖入暗影,他雙目赤紅,狀若瘋魔:“找到她!掘地三尺,也要把《天機錄》的下半卷給本座找出來!她不是什么天命之女,她是災星!是引動天下大劫的災星!”
天機殿前,氣氛凝滯如冰。
無相先生拄著竹杖,一步一步,緩慢地走了過來。
他空洞的盲眼“望”著天機守石碑的方向,竹杖的末端在堅硬的石手上輕輕一點,發出“篤”的一聲脆響,仿佛敲在每個人的心上。
“百年前,”他的聲音蒼老而沙啞,帶著無盡的疲憊與悲愴,“先帝同樣以雙鑰啟門,得了那件傳說中的神器‘玄穹鼎’。可結果呢?”他頓了頓,聲音里透出刻骨的恐懼,“結果是地火倒灌,焚盡王城,數萬生靈化為焦炭,血流成河。老夫寧愿親手毀了這天下,也不愿再看一次那般的人間煉獄。”
他的話,讓空氣都冷了幾分。
然而,蘇菱安卻忽然笑了。
那笑聲很輕,帶著一絲虛弱,卻又無比的嘲弄和堅定。
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,她從葉寒舟為她裹緊的外袍內襟里,取出了一枚小小的玉簡。
玉簡已經殘破,邊緣還帶著陳舊的針腳痕跡——正是母親臨終前,親手為她縫入衣襟的那塊殘片。
“先生,您守的是百年前的舊賬,我爭的,卻是百年后的將來。”蘇菱安將玉簡托在掌心,那微弱的光芒映著她堅毅的臉龐,“這上面刻的,從來就不是什么開啟天門的法門,而是……‘封印逆轉陣’。”
她一字一頓,聲音不大,卻如驚雷炸響。
“天門,不是用來放出神匣的。恰恰相反,是用來把它,和所有覬覦它的人心,永遠地鎖死在里面!”
無相先生身形劇震,那根被他當作眼睛的竹杖都險些握不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