凜冬,臘月。
京城西市的青石板,被前夜一場薄雪凍得泛起一層白霜,又被此刻的熱血染得猩紅刺目。
寒風如割,卷起刑場上濃重的血腥氣,吹得無數(shù)圍觀百姓的衣角獵獵作響。
他們伸長了脖子,麻木又興奮地看著那個曾經(jīng)名動天下的鎮(zhèn)遠鏢局,如何走向覆滅。
“通敵叛國,滿門抄斬,真是活該!虧我還當他蘇震山是條好漢!”
“可惜了那‘天下第一鏢’的名頭,嘖嘖,到頭來不過是朝廷養(yǎng)不熟的狼。”
竊竊私語像無數(shù)根淬毒的鋼針,扎進跪在血泊中央的蘇菱安耳中。
她雙手被粗糙的麻繩反綁在身后,手腕早已被勒出血痕,凍得發(fā)紫。
烏黑的發(fā)絲被寒風吹得散亂,貼在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上,淚痕早已風干,只留下一道道冰冷的印記。
就在昨夜,鎮(zhèn)遠鏢局三百一十八口人,一夜之間盡數(shù)伏誅。
而現(xiàn)在,她要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,被當眾斬首。
蘇菱安死死咬著下唇,嘗到了一股咸澀的鐵銹味。
她的視線穿過攢動的人頭,越過手持長戟、面無表情的官兵,死死釘在監(jiān)斬臺上的那個男人身上。
兵部侍郎,裴仲安。
他身披一件玄色大氅,面如冠玉,氣質(zhì)清冷。
他就那么端坐著,目光淡漠地掃過刑場,仿佛眼前這場血腥的屠戮,不過是一場早已寫好結(jié)局的例行公事。
就是這個男人,親手將通敵叛國的罪名,安在了蘇家的頭上。
“時辰到!行刑!”
隨著監(jiān)斬官一聲令下,兩個劊子手將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拖拽至斷頭臺前。
沉重的鐐銬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,那人須發(fā)皆白,囚衣上滿是污穢血跡,可那根挺得筆直的脊梁,卻像一桿永不彎折的槍。
是爹爹!
蘇震山被強按著跪下,他卻猛地一掙,回頭望向女兒,布滿血絲的雙眼迸發(fā)出驚人的光亮,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嘶吼道:“菱安!我蘇家的女兒,不準向任何人低頭!給老子……活下去——!”
“噗嗤!”
話音未落,鬼頭刀已然落下。
溫熱的血濺了三尺高,一顆大好頭顱滾落在地,雙目猶自圓睜,死死地盯著蘇菱安的方向。
活下去……
蘇菱安渾身劇烈地顫抖,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,發(fā)不出半點聲音。
她眼睜睜看著父親的身軀轟然倒地,世界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聲音和色彩,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和黑暗。
她幾乎要就此暈厥過去,可緊接著,她的母親林氏也被押了上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