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承宗更是憂心忡忡,他身為兵部尚書,深知其中利害:“殿下,徐閣老所言極是。更可慮者,在于新式火器乃我軍心所系,克敵制勝之根本!若因材質、彈藥問題在關鍵時刻貽誤戰機,甚至造成炸膛等事故,動搖軍心,后果不堪設想!此次杏山驛是僥幸大勝,敵軍未曾近身搏殺,若下次陷入苦戰,火器一旦出問題,那就是兵敗如山倒啊!還有這克扣軍餉,更是兵家大忌!士卒舍命搏殺,若連賣命錢都拿不足,何來士氣?何來忠誠?久而久之,必生變亂!”
朱常洛聽著兩位重臣的分析,怒火漸漸被一股冰冷的寒意所取代。他意識到,這個問題遠比單純的軍事勝利更加棘手。這不僅僅是抓幾個貪官就能解決的,它暴露的是整個官僚系統、軍隊系統的沉疴痼疾。這關乎新政(開海、強軍)的根基能否穩固,關乎朝廷的威信,更關乎他朱常洛和沈驚鴻的政治聲譽與改革大業。
他強迫自己徹底冷靜下來,坐回椅中,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,陷入了沉思。殿內一時寂靜無聲,只有更漏滴答作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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良久,朱常洛抬起頭,眼中已是一片決然:“查!必須嚴查!但此事牽連甚廣,不宜立刻大張旗鼓,以免打草驚蛇,甚至逼得狗急跳墻,動搖邊境大局。”
他沉吟著,下達了一系列指令:
“第一,著都察院,秘密選派數名籍貫非遼東、與當地將門無瓜葛、且素以剛直廉潔著稱的干練御史,持東宮手諭,即刻前往遼東及各相關軍器制造局(如遵化鐵廠、北京軍器局),以巡查軍備、核對賬目為名,暗中訪查!重點是火器質量、彈藥效能以及餉銀發放的每一個環節!所得情報,密報東宮,不得外泄!”
“第二,以兵部名義,緊急行文遼東經略、巡撫及總兵李如松,嚴申軍紀,尤其強調對新式軍械的維護、保養與日常檢查規程,并要求其麾下各級將領對官兵餉銀發放情況進行限期自查自糾,若有克扣,限期補足,東宮或可酌情從輕發落!若隱匿不報,一經查出,嚴懲不貸!”這一手,既是警告,也是給那些尚未陷得太深的軍官一個懸崖勒馬的機會。
“第三,令工部、軍器監,即刻對所有出廠的火器、彈藥,實行更嚴格的‘工匠留名、主管畫押、按批抽檢復核’制度!每一批軍械,都必須有清晰的溯源記錄。凡出質量問題,不僅追究工匠之責,更追究主管官員、乃至局堂大員之失察瀆職之罪!一追到底,絕不姑息!”
一系列指令迅速而周密地發出。朱常洛試圖用這種外松內緊、雙管齊下的方式,既要查出蛀蟲,清理積弊,又要穩住遼東大局,避免引發更大的動蕩。
然而,所有人都心知肚明,這僅僅是開始。巨大的利益面前,貪腐的誘惑是驚人的,其背后的關系網更是盤根錯節。沈驚鴻帶來的財富和新技術,如同一面光芒刺眼的鏡子,不僅照見了大明軍威重振的希望,也毫不留情地照出了這個龐大帝國肌體深處早已潰爛流膿的瘡疤。如何在與外敵作戰的同時,更有效地清理內部的蠹蟲,革新腐朽的制度,將成為比研發新式火器、甚至比開海禁更為艱巨、更為漫長的挑戰。
消息也通過徐光啟的隱秘渠道,傳到了遠在福建月港、正為開海事宜嘔心瀝血、與地方豪強、舊勢力艱難博弈的沈驚鴻耳中。
他站在新建的、尚且簡陋的市舶司衙門外,望著眼前波濤洶涌、通往無限可能的大海,眉頭緊鎖,久久無言。他并不意外會出現貪腐,甚至對此早有心理準備。但他沒想到,問題會暴露得如此之快,如此直接地關聯到他所帶來的資源和倡導的革新,并且首先在關乎國本的遼東戰場上顯現出來。
“器之變易,制之變難,心之變,更是難上加難。”他低聲自語,海風吹拂著他略顯單薄卻已肩負重任的官袍,帶來咸腥的氣息,“財富與技術,能加速進程,也能放大弊端。看來,要走的路徑很長,比我想象的,還要長得多啊。”
他知道,自己在月港的成敗,不僅關乎海貿一隅,更將成為整個大明改革的一個縮影和風向標。前方的戰斗,遠未結束,而戰場,也絕不僅僅在海上或邊關。一場更為深刻、更為復雜的變革,正伴隨著遼東的雪與月港的風,悄然拉開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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