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根觸角:堡壘推進——鋼鐵的蠕行。
在黑水堡西北方向五十里外,另一處扼守著通往黑龍江上游及西北腹地要道的河灣處,一座新的堡壘——“鎮北堡”的地基,在凍土被燒化后,開始了艱難的挖掘。施工的主力,是聞訊趕來、以工代賑的歸附部落民,以及少數從遼東招募的流民。明軍只派駐了一個百總的核心骨干,負責技術指導、軍事訓練和堡壘防御。沈驚鴻將這種戰術命名為“堡壘蠕行”——不追求轟轟烈烈的大軍團決戰,而是像耐心的農夫開墾荒地,建立一個個能自我防御、相互支援的堅固據點,穩扎穩打,步步為營,將實際控制區像楔子一樣,堅定不移地釘入后金的傳統勢力范圍,不斷擠壓其生存空間。
第四根觸角:禍水北引——精密的挑撥。
對于黑龍江對岸那些貪婪而兇悍的俄羅斯探險隊,沈驚鴻的策略截然不同,更加冷酷直接。他下達了明確的“紅線”命令:任何羅剎人的船只或隊伍,膽敢越過黑龍江主航道南下一里,無需警告,立即以最猛烈的火力予以殲滅!
他充分利用“驚鴻二式”遠超對方火繩槍的射程優勢,往往在羅剎人還在笨拙地準備點火時,精準的子彈就已經呼嘯而至。幾次小規模的摩擦,都以羅剎人丟下幾具尸體倉皇北逃告終。
同時,他故意讓個別受傷被俘的羅剎人在看守“疏忽”時逃脫,讓他們帶回關于南岸明朝軍隊擁有“不可思議的遠程火銃”和“冷酷無情”的恐怖印象。
另一方面,他通過那些與江北羅剎據點有零星交易的部落商人,巧妙地散布經過精心加工的假消息:“南邊的建州韃子(后金)被我們大明打怕了,損失慘重,地盤越來越小。他們正在集結力量,準備向北遷移,搶奪你們羅剎人的土地、毛皮和女人,來彌補他們的損失!”他要從根本上,將后金塑造成羅剎人在東方擴張的直接威脅和競爭對手,斷絕兩者任何聯合的可能性。
這套看似溫和、實則凌厲無比的組合拳,其效果在接下來的秋冬季節里,逐漸顯現出驚人的威力。
后金派往北方執行“彈壓”任務的部隊,發現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場無形的戰爭。他們往往撲空,目標部落早已聞風轉移,只留下空蕩蕩的聚居地。而當他們疲憊不堪地撤退時,襲擊卻從意想不到的地方襲來——運輸糧草的小隊遭遇伏擊,箭矢和燧發槍彈從密林中射出;落單的斥候永遠無法歸隊;晚上宿營時,營地外會響起詭異的號角聲和零星的冷槍,讓人徹夜難眠。襲擊者熟悉每一寸山林,來去如風,裝備甚至比他們更好。而當惱羞成怒的后金將領試圖集結重兵進行掃蕩時,黑水堡或者正在建設中的鎮北堡,就會派出精銳小隊進行牽制性攻擊,或者擺出主動出擊的姿態,迫使后金軍回防。
更讓皇太極感到切膚之痛的是,來自北方部落的毛皮、人參、東珠等珍貴貢賦大幅銳減,而這些特產,是后金用以維系與蒙古各部聯盟、從晉商手中換取急需物資(尤其是鐵料、藥材)的生命線。相反,明朝通過黑水堡這個據點,反而以更低的成本,獲得了穩定且優質的北方特產來源,甚至反過來利用這些資源拉攏蒙古諸部。
而關于“后金即將北侵羅剎”的謠言,經過幾個月的發酵和“印證”(后金軍在北方的軍事行動被刻意曲解),也終于傳到了皇太極的耳中。他聞訊后又驚又怒,他確實有向北方擴張以彌補南方損失的戰略構想,但絕不是在如今這個內外交困、捉襟見肘的時候!他連忙派出使者,試圖與黑龍江以北的羅剎人頭目接觸、解釋。然而,雙方語言不通,文化迥異,猜忌極深。后金使者帶著禮物前往,卻幾次都因溝通不暢和對方的傲慢冷漠而不歡而散,甚至有一次使者隊伍險些被對方扣押。這些失敗的接觸,非但沒能消除誤會,反而更加深了羅剎人對“建州韃子”包藏禍心的懷疑。
秋去冬來,當第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將遼東覆蓋成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時,整個地區的戰略態勢,已經發生了深刻而不可逆的轉變。
后金的實際控制區,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、碎片化。許多原本懾于武力而臣服的小部落,要么舉族遷往黑水堡勢力范圍尋求庇護,要么陽奉陰違,停止了貢賦。明軍的堡壘線,則頑強地向前推進了數十里。后金獲取外部資源的渠道被嚴重堵塞,內部因為物資極度匱乏、分配不公以及接連的軍事失利而產生的怨氣與矛盾,如同地下的暗火,在不斷積聚、升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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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觀黑水堡,卻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。加固后的倉庫里,糧食、腌肉、干菜堆積如山;地窖中儲存的土豆、蘿卜等越冬作物充足;城堡內的水井保證了水源;軍士們住在修葺一新的、糊厚窗紙、建有火炕的營房里,穿著厚實的新棉衣,精神飽滿地操練、執勤,保養著那些被視為勝利保障的“驚鴻二式”步槍。
指揮所內,炭盆燒得暖烘烘的。沈驚鴻站在那張日益詳盡的巨幅地圖前,看著上面代表明軍控制區的紅色標記,如同生命的脈絡般,不斷向北、向西延伸、浸潤,而代表后金的黑色區域,則在相應地收縮、黯淡,他沉靜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波瀾。
站在他身后的陳闖,看著這鮮明的對比,忍不住感慨道:“大人,照這個勢頭,再有一兩年光景,說不定真能把建州韃子徹底趕過鴨綠江,滾回他們的老家去!”
沈驚鴻聞言,緩緩搖了搖頭。他的手指沒有指向鴨綠江,而是堅定地移向地圖上方,那片更加廣袤無垠、標注著“羅剎”字樣、充滿了未知與危險的廣袤土地,沉聲道:“我們的目標,從來不是簡單地驅逐他們。而是要讓他們……在絕望中,替我們去完成我們暫時無力也無暇顧及的事情。”
他轉過身,目光深邃如夜,看著陳闖:“想想看,一頭受傷饑餓、爪牙仍利的猛虎,被獵人堵住了所有熟悉的歸路,砸碎了覓食的碗盆,它會怎么做?它會瘋狂地、不計代價地反撲,或者,它會被迫調轉方向,去探索、攻擊那些它原本忌憚、但此刻看來或許更容易得手的新的獵物領地。我們要做的,就是徹底堵死它南下的所有通道,敲掉它最鋒利的爪牙(指消滅其精銳),然后,在它唯一可能選擇的北去方向上,留下一些看似偶然的‘痕跡’和‘誘惑’。”
陳闖眼中閃過明悟的光芒:“大人的意思是,驅虎吞狼?讓建州韃子和北邊的羅剎人去拼個你死我活?”
“不僅僅是兩敗俱傷的消耗。”沈驚鴻的聲音平靜而冷酷,帶著一種執棋者的淡漠,“是要讓他們在這片更北方、更寒冷的土地上,為了生存和貪婪,互相撕咬,流盡最后一滴血,耗盡最后一點元氣。而我大明,則將穩坐釣魚臺,消化我們已經奪取的肥沃土地,吸納歸附的人口,鞏固我們的防線,發展我們的格物之學。待到時移世易,無論北方的角逐誰勝誰負,贏家都將是……以逸待勞、根基穩固的我們。這片廣袤的天地,終將只有一個真正的主人。”
他推開緊閉的窗戶,一股裹挾著雪沫的凜冽寒風瞬間涌入,吹得案頭文書嘩嘩作響,卻無法吹散他眼中那熾熱而堅定的光芒。蠶食的計劃正在按部就班地推進,將后金這股禍水引向更北方、更強大對手的戰略構想,也已漸漸從圖紙變為現實。這個冬天,對于蜷縮在盛京、在饑寒與內憂外患中苦苦掙扎的后金政權而言,注定是一個漫長而絕望的嚴冬。而對于沈驚鴻和他那日益壯大的黑水堡體系來說,則是一個積蓄力量、錘煉筋骨、準備在來年春天掀起更大風浪的戰略蟄伏期。歷史的巨輪,正在他精準而有力的操控下,不可逆轉地偏離了原有的軌跡,駛向一個波瀾壯闊而又未知的全新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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