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盡管機器再老舊,也是紡織廠工人們的老伙計,是陪伴多年的好朋友,說扔,以葛師傅為首的老工人哪里舍得?
可不報廢的話,又著實耽擱生產。
秦想想才待了一會兒,有臺問題最嚴重的二號機子卡死了。葛師傅帶著幾個徒弟圍著修理,忙活了半天,累得一身大汗,可機器無情,一點兒都不顧及他們的辛勞,就是宕機摸魚。
秦想想:“……”
你說工人努力干活了嗎?也確實努力干活了。
生產出什么東西了嗎?約等于無用功。
“這鬼佬機器——呸,趕緊給老子恢復了!”葛師傅在機器上踢了一腳。
盡管他話里說的兇狠,但秦想想能感覺到他們修機器時非常“溫柔”,甚至帶著一股虔誠,也許在對方的記憶中,這些機器不是行將就木的老古董,而是工廠的驕傲。
他們把這些機器看得太重了,也不敢大拆大改,總是想著法子維持原樣。
老工人對舊機器有感情,年輕的新工人渴望更換先進的新機器,這是新老機器的矛盾,也是新老工人的矛盾。
葛師傅帶著徒弟學習維護舊機器——其實已經沒必要了。
徒勞無功。
總得有個人做壞人,要么徹底整改,要么直接報廢,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,消磨工人的精力。
“史師傅,這機器交給你來改!改壞了我來擔責。”秦想想示意史開北去試一試。
葛師傅等人愣住,臉上升起被侮辱的惱怒,“秦廠長,你要做什么?這可不是兒戲!這是高級精密機器!他來修機器?他是哪個工廠的老技工?多少級了?”
“他根本沒有級別!就是個完完全全的門外漢!”
悶不吭聲不愛說話的史師傅,把葛師傅的話當成是耳旁風,他只是有些陶醉的看著眼前復雜的機器,他蹲下身,打開自己的工具包,里面是各種亂七八糟他收集來的零件,銼刀、卡尺、小齒輪……
“這些玩意能修機器?”葛師傅的徒弟在旁邊嗤笑,他們雖然修的是老古董機器,可是工具箱都是新的,“跟那些自行組裝自行車的人一個樣,他不會以為這跟組裝自行車一樣簡單?”
史師傅不搭理他,仔細檢查了幾個關鍵位置,弓起指節敲了敲,耳朵靜靜探聽聲音,隨后他用一根鐵絲彎成鉤子,如同外科醫生做手術一般,從機器深處勾出一團團沾滿油污的棉線。
葛師傅見狀愣住,是這個地方出了問題?他們剛才竟然沒發現。
史師傅看著眼前復雜的機器,想到了秦想想對機器的要求,要減少噪音,沒有更換所有部件的條件,那就要給機器設置緩沖減震裝置。
還有個磨損老舊的齒輪,找不到合適的替換尺寸,石師傅從工具包里找出一個不知道在哪撿回的銅齒輪,用工具慢慢將其進行打磨,最后經過卡尺測量,將改造后的“新齒輪”替換掉磨損老舊齒輪。
……
經過整修之后,機器重新啟動,曾經哐當哐當的巨響,變成了沉悶的噗噗聲,噪音驟降。
史師傅在機器啟動后,又將耳朵貼上去聽動靜,來回好幾次調整螺絲的松緊,機器運行的聲音變得越發平穩,均勻。
“這……這……機器好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