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一輩子攤上這么個男人,往后可怎么活呀。”
秦想想站在一旁不吱聲,也懶得義憤填膺,在夢里,她隨軍上島后,也曾遇見過同樣的事情,有個軍官打老婆,秦想想看不過眼說了幾句,那個女家屬十分感謝她,沖著她大倒苦水。
秦想想年輕啊,聽得是義憤填膺,在女家屬面前譴責她的丈夫,還說要告領導……結果沒一會兒,人家夫妻和好了,反倒說她“故意挑撥夫妻關系”“城里來的女人氣量小”。
——人家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,要你來多管閑事?
“你沒工作吧?”
正在哭訴的女人愣了愣,她抬起頭,沒有在秦想想臉上看見氣憤,也沒有同情。
“我鄉下來的,跟城里人不一樣……”
秦想想:“我們工廠食堂好像缺短工,洗菜削皮,一個月二三十塊錢,你是廠里工人家屬,有機會拿到崗位,你來都來了,要不要去問問。”
女人愣住。
秦想想說完,轉過身回單身宿舍借床鋪睡午覺。
當秦想想睡午覺的時候,她的舅舅周文彬被革委會的人請進了辦公室做調查,周文彬是紡織學校的老師,住在學校家屬院。
接受過問詢談話,周文彬后背浸濕了一大片。
他被人舉報了!
信,和海外的私自通信有麻煩!
周文彬咽了咽口水,作為國家職工干部,家庭擁有海外關系是一件很曖昧的事情,很多留過洋,或者和海外關系密切,前些年都被下放到農場學習,不能有任何思想偏差,起碼兩三年才堪堪重新回到工作崗位,讓不少人叫苦不迭。
周文彬及其父母,跟海外的姑姑有聯系,甚至于這個姑姑每個月還會寄一些錢到國內。
國家缺外匯,海外親戚給國內寄錢并不阻止,甚至還十分鼓勵,滬市還有華僑特種物資供應商店,但在這幾年,被批判崇洋媚外,華僑供應商店停業。
華僑商店停業,外匯卻可以兌換成國內貨幣,但不能太多。
如今國內和海外無法聯系,只單方面接受匯款,有些海外人士每個月給國內親戚匯幾十塊錢,同樣的數額,一匯就是幾十年。
收了海外匯款,本來就該夾著尾巴做人,若是被發現海外私通信件……周文彬冷汗一個勁兒地冒,他疑神疑鬼地站在學校操場上,生怕下一秒就被人拉去農場學習。
今天只是找他談話,明天還要找學校的學生,以及街坊鄰居……
到了午夜十二點,完成交班,秦想想從車間里出來頭重腳輕,腦袋昏昏沉沉,仿佛連眼睛都睜不開,一出來夜風吹,她打了個激靈,才感覺清醒三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