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殿內,燃著一盞用人脂做的油燈,昏黃的光線映在菱花鏡上,照出獸靈族美婦人姣好的面容——她是石烈的妻子,石芽的母親青禾,曾經是族里最溫婉的女子。只是此刻鏡中影子的眼角眉梢,已染著化不開的戾氣,原本清澈的眼眸變成了深紫色,像淬了毒的寶石。
她指尖戴著嵌著獸牙的金簪,那是赫索斯賞賜的寶物,正一下下梳著油光水滑的長發,發梢垂落的珍珠串子撞在描金鏡臺上,發出“叮當”的聲響,在寂靜的殿內顯得格外刺耳。
“吱呀”一聲,老舊的窗欞被輕輕推開,帶著濃重潮氣的風卷進幾片枯黃的落葉,吹得油燈的火苗晃了晃。
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少年探進頭來,銀灰色的獸耳耷拉在腦袋兩側,沾滿了泥土,眼眶紅得像兔子,正是石烈的小兒子石芽。
他今年才十歲,本該在族里跟著長老學狩獵,卻因思念母親,孤身闖到這兇險之地。
石芽踮著腳,小心翼翼地落地,生怕發出一點聲音,可聲音還是哽咽得像吞了沙子:“娘,跟我回去吧。爹快急瘋了,這幾天水米未進,天天守在部落入口等你。族里的圣樹快枯萎了,長老說只有你回去,用血脈之力才能救它……族里不能沒有你。”
婦人梳頭的手猛地一頓,金簪尖在發間劃出一道血痕,鮮紅的血珠順著發絲滴落在衣襟上,她卻像沒感覺到疼痛。
她緩緩轉回頭,原本溫婉的面容驟然扭曲,眼尾浮起深紫色的穢氣紋路,像毒蛇一樣爬滿臉頰:“回去?回那個漏雨的帳篷里,跟著你們啃干硬的肉干,喝摻著泥沙的水?”
她嗤笑一聲,聲音尖銳得像刮過鐵器,指尖驟然彈出寸長的利爪,泛著森冷的寒光,那爪子上還沾著未干的黑血,不知是誰的性命。
“石芽,你可知再過幾日,整個獸靈族都要跪下來尊我為皇?赫索斯大人會賜我無上的力量,讓我長生不老。我憑什么要困在那個破落部落里,看你爹那副窩囊樣!”
“娘!”石芽嚇得連連后退,后背撞到了窗欞,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砸在青石地上,濺起細小的水花,“你以前不是這樣的!去年我生日的時候,你還摘了最甜的漿果給我,說要看著我長大,要和爹一起守著族里的圣樹,讓獸靈族的孩子都有漿果吃。你說過,族人才是最重要的啊!”
他說著,從懷里掏出一顆干癟的漿果,那是他省了三天的食物,“你看,這是你最喜歡的紅山莓,我一直留著給你,還沒壞……”
“以前是以前!”婦人猛地起身,華貴的衣袍掃過鏡臺,將上面的胭脂水粉掃落在地,碎裂聲刺耳。她的利爪帶著破風的銳響劈向石芽,眼露兇光:“少用這些破東西來煩我!既然你不肯識趣,非要來礙我的眼,就別怪我心狠,把你煉成尸傀,留在身邊當條聽話的狗!”
她的聲音里充滿了暴戾,完全沒了往日的慈愛,深紫色的穢氣從她體內散發出來,讓殿內的溫度都降了幾分。
石芽嚇得渾身發抖,小臉慘白,本能地往窗邊縮去。他不敢相信,眼前這個面目猙獰的女人,會是那個曾經把他護在身后的母親。
青禾的利爪帶著濃烈的尸氣,離他的衣領只有一寸的距離,他甚至能感覺到那股刺骨的寒意。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,殿門被“砰”地推開,一個渾身裹著尸氣的下人踉蹌進來,他的半邊臉已經腐爛,露出森森白骨,聲音嘶啞得像破舊的風箱:“尊主!外面……外面有陌生的仙家氣息闖進來了!是純凈的靈力,對尸傀的克制極大!”
婦人的動作驟然停住,深紫色的瞳孔劇烈收縮,顯然沒料到會有人闖進來。她狠狠瞪了石芽一眼,眼神陰毒得像要將他生吞活剝:“滾!現在就滾!再敢來,我定讓你爹親手給你收尸,讓他看著自己的兒子變成沒有神智的尸傀!”
石芽被她的眼神嚇得魂飛魄散,趁機翻出窗戶,連滾帶爬地鉆進霧氣里,小小的身影在樹林里跌跌撞撞,直到跑出去很遠,還能聽見身后殿內傳來婦人冰冷的命令:“傳我指令,讓尸傀大軍全部集結!把那些不知死活的入侵者,給我挫骨揚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