滄溟城的云絮像是被揉碎了的胭脂,從清晨起就慢悠悠地飄在天空,連帶著穿城而過的風,都裹著蜜漬雪絨花的甜香。
滄溟宮的宮燈是連夜掛起來的,赤金的燈架上綴著朱紅的流蘇,從南城門一直蜿蜒到聽雪閣,足足有千余盞,到了夜里定是一片璀璨。
白玉柱上纏滿了大紅綢帶,綢帶末端墜著的金鈴,被風一吹就叮當作響,連平日里守在城門口、眼神肅殺的石麒麟,都被工匠們臨時綴上了彩綢和金鈴,看著竟多了幾分憨態——這是滄溟城萬年來頭一遭這么熱鬧,三對新人要在同一時辰拜堂。
其中最受矚目的,便是神龍族大帝姬雪月與風神界小神帝司徒風華的婚事,連仙界、神界都派了使者來觀禮,城門外的云舟都排了好幾里地。
林昭昭的寢殿聽雪閣內,早已被布置得喜氣洋洋。
梳妝鏡是百年前歡洋海進貢的水魄鏡,能映出人影的每一絲細節,鏡前擺著的妝奩是太上龍后傳下來的,嵌著七顆夜明珠,此刻正泛著柔和的光。
林昭昭剛被母親海朗晴按坐在梳妝臺前的錦凳上,就見海朗晴從袖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,冊子封面用銀線繡著鴛鴦戲水,邊角還襯著淡粉色的錦緞,一看就是精心準備的。
海朗晴的手有點抖,把小冊子往林昭昭手里塞時,聲音壓得極低,耳尖卻紅得能滴出血來:“雪團,這個你收好了,夜里……要是有不懂的,看看就曉得了。母后當年……就是靠這個過來的。”
林昭昭捏著那本小冊子,指尖都覺得發燙,冊子的紙頁是特制的,摸起來細膩柔軟。
她看著母親緊張得不停搓著手、眼神還時不時往門口瞟的模樣,忍不住彎了彎嘴角,聲音里帶著點調侃。
“母后,咱們仙界不是有水境投影么?不管是修煉功法還是尋常瑣事,只要往水境里一照,什么都能看見,哪用得著這么麻煩,還特意準備小冊子呀。”
話雖這么說,她還是飛快地把小冊子疊好,塞進了衣襟內側的暗袋里,指尖碰到溫熱的肌膚時,耳尖也跟著熱了起來,連帶著心跳都快了幾分。
海朗晴卻沒笑,她伸手撫了撫女兒鬢邊的碎發,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意。
海朗晴的手常年習劍,指腹有些薄繭,觸碰到林昭昭柔軟的發絲時,動作格外輕柔。
“水境哪有這個貼心?那些投影都是冷冰冰的,哪有娘給你準備的這個實在。你嫁去風神界,雖說風華那孩子待你好,你又是風神界的神后,可九重天離滄溟城太遠了,光靠云舟往返,一來一回就得半年。母后不能時時在你身邊,要是受了半點委屈,別憋著,不管什么時候,只要你想回來,滄溟城的城門永遠為你開著,母后和你父皇,永遠等著你。”
林昭昭的心猛地一沉,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揪了一下。
她活了好幾世,前幾世要么是孤苦無依的修士,要么是一心修煉的散仙,成大道后,又是高高在上的佛女、神女,更是不曾體會過母愛的滋味。
好不容易上一世擁有母親,卻小小年紀就與母親分離,根本沒享受過什么母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