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霧凝結的尖刺泛著腐臭的寒光,離石烈心口不過寸許距離,尖銳的涼意已透過獸皮衣服刺得皮肉發緊。他甚至能清晰看見尖刺上纏繞的怨魂虛影,卻連閉眼的力氣都沒有——四肢被黑霧鎖鏈勒得緊緊的,靈力被盡數封禁,唯有眼角的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。
“嗤啦——”
破邪的銳響驟然撕裂密林的死寂,一道銀白神風如流星趕月般破空而至,風刃裹挾著神圣氣息撞向黑霧,那足以洞穿玄鐵的尖刺竟如碎冰般瞬間潰散,連帶著纏在石烈身上的鎖鏈也寸寸斷裂,化為漫天黑屑被風卷走。
司徒風華拉著林昭昭從樹后緩緩走出,少年神帝周身的銀輝還未散盡,金綠色的瞳孔里翻涌著徹骨寒意。他掃過石烈滿身傷痕,目光最終落在石烈身邊渾身冒著黑氣的青禾身上,嘴角勾起的弧度滿是毫不掩飾的鄙夷。
“為了一點虛無縹緲的權柄,背叛枕邊人,連靈獸族的根基都敢賭,真是蠢得無可救藥。”
林昭昭從司徒風華身后探出頭,靈動的杏眼先掠過石烈慘白如紙的臉,又在他未干的淚痕上頓了頓,輕輕嘆了口氣。她捻起一縷被風吹來的落葉,語氣里滿是同情:“石烈大哥,不值得。”
風穿過層層疊疊的枝葉,卷起地上的枯葉打著旋兒飄落,也將石烈壓抑許久的嗚咽徹底帶了出來。那哭聲像受傷的獸類,混雜著絕望與不甘,每一聲都砸在人心上——背叛釀的苦果,從來都這般酸澀難當,連吞咽都帶著血味。
“住口!”青禾猛地尖叫起來,周身的黑霧瞬間暴漲三尺,她一把撲到石烈身后,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石烈的脖頸,指甲幾乎要嵌進石烈的皮肉里,“你們別過來!再往前一步,我就擰斷他的脖子!”
她原本溫婉的面容此刻扭曲變形,眼底布滿血絲,唯有提及“權利”二字時,才會閃過一絲貪婪的光——那是赫索斯許諾她的,統領整個靈獸族的至高權柄,是她汲汲營營追求了一輩子的東西。
石烈被扼得呼吸困難,臉漲得青紫,卻還是艱難地轉過頭,對著司徒風華二人用力搖頭:“別管我……靈獸族的老弱還在地脈深處,求求你們,先救他們……”
“救他們?你倒還有心思管別人!”青禾像是被踩了痛處,怒極反笑,另一只手猛地甩出數條黑霧鎖鏈,帶著破空聲直扎向石烈的后心,“我得不到的,你也別想安穩!”
“找死!”林昭昭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,方才的靈動褪去大半,取而代之的是果決與狠厲。她手腕一翻,數道璀璨的星辰之力驟然從掌心迸發,如蛛網般瞬間纏住青禾的四肢,將她的動作死死禁錮在原地。星辰之力帶著灼熱的溫度,燙得青禾發出凄厲的慘叫。
幾乎在林昭昭動手的同一瞬間,司徒風華的神風已凝聚成箭,銀白的箭身泛著凜冽的光,直指青禾心口——他本就沒打算給這個傷了昭昭在意之人、還敢威脅他們的家伙留活路,若不是顧及石烈還在她手里,這一箭早該射穿她的頭顱。
“母親!小心!”
一道稚嫩的呼喊突然響起,少年石芽從密林深處沖了出來,小身影跑得跌跌撞撞,臉上滿是焦急,朝著青禾的方向撲過來。他是真的擔心母親,那雙清澈的眼睛里寫滿了孺慕之情。
司徒風華瞳孔一縮,神風箭已離弦,眼看就要射中撲過來的少年,他心一橫,硬生生散去了箭上的神力。銀白神風瞬間化為漫天光點,他自己卻因強行收回神力,喉間泛起一絲腥甜——昭昭總說他太護短,可眼見著孩子要送死,他實在做不到無動于衷。
然而下一秒,司徒風華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。
少年撲到半途,腳步突然一頓,臉上的焦急瞬間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年齡不符的陰鷙。他緩緩抬起頭,朝著司徒風華詭異地咧嘴一笑,嘴角的弧度大得有些扭曲,下一刻,竟猛地調轉方向,朝著毫無防備的林昭昭撲了過去!
“昭昭!”司徒風華的心臟驟然縮緊,顧不得體內翻涌的神力,周身瞬間掀起滔天颶風,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沖向林昭昭,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慌,“躲開!”
可少年的動作更快,在撲過來的瞬間,周身突然展開一片漆黑的領域,領域之內,無數怨魂嘶吼著浮現。
林昭昭眼神一凜,來不及多想,指尖星辰之力暴漲,硬生生在身前撐起一道星盾。與此同時,她瞥見被禁錮的青禾眼中閃過一絲陰險,毫不猶豫地操控著星辰之力,如利劍般洞穿了青禾的胸口。
“噗——”青禾噴出一口黑血,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,禁錮她的星辰之力也隨之消散。
而林昭昭的星辰空間已順著少年的領域縫隙侵入,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碰撞在一起,爆發出刺眼的光芒,一道全新的、扭曲的領域在原地成型,將司徒風華、林昭昭和少年一同籠罩其中。
“芽兒!”石烈掙脫束縛,踉蹌著沖向那片光芒,伸手去抓兒子的衣角,指尖卻只觸到一片冰涼的獸皮,眼睜睜看著那道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領域之中。他瘋了似的撲上去,卻被領域的屏障彈開,重重摔在地上。
身后傳來微弱的動靜,石烈猛地回頭,只見青禾躺在地上,目光空洞地望著頭頂的藍天。原本纏繞周身的黑氣漸漸散去,兇殘扭曲的面貌也慢慢恢復了往日的溫婉,她看到石烈,嘴唇動了動,用盡全力呢喃道:“烈哥……對不起……我不該……不該貪那權柄……”
她的聲音越來越輕,眼底的光一點點消散,最終徹底失去了神采。那雙曾含情脈脈望著他的眼睛,此刻緊緊閉了起來。
領域的光芒徹底消失,密林里只剩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。石烈癱坐在地上,看著妻子冰冷的尸體,又望著少年消失的方向,積壓在心底的痛苦與絕望終于爆發出來,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徹整個山林,久久不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