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雨夜拾遺
暴雨砸在城中村的鐵皮屋頂上,像無數根鋼針在刺,林默攥著快沒電的手機,屏幕光在雨幕里碎成一片冷白。他剛從兼職的便利店下班,工裝外套早被淋透,貼在背上涼得刺骨,褲腳沾滿泥點——今晚的雨比天氣預報狠多了,連平時總亮著的路燈都滅了大半,只有巷口修車鋪的霓虹燈還在茍延殘喘,紅藍色的光在積水里晃,像泡在血水里的眼睛。
“該死……”林默罵了句,把手機揣回兜里,加快腳步往出租屋走。這地方是他在網上找的便宜房源,月租六百,在市中心邊緣的“蜘蛛巷”里,巷子窄得兩個人并排走都得側身子,兩邊的握手樓伸著密密麻麻的窗戶,晾衣繩上的衣服被風吹得晃來晃去,滴下的水混著雨水,砸在他脖子里,涼得一激靈。
快到出租屋樓下時,他腳下突然滑了一下,整個人往前踉蹌了兩步,手撐在地上時,摸到個硬邦邦的東西。雨太大,他瞇著眼看,是個深棕色的皮質錢包,邊緣磨得有些發白,看著有些年頭了,但皮質摸起來還挺軟,不像路邊撿的破爛。
“誰丟的?”林默左右看了看,雨巷里空蕩蕩的,只有他的腳步聲和雨聲。他把錢包撿起來,擦了擦表面的水,拉開拉鏈——里面沒多少現金,就幾張皺巴巴的零錢,加起來不到五十塊,還有一張公交卡,除此之外,最顯眼的是一張身份證。
他把身份證抽出來,雨水打濕了邊角,他用袖子擦了擦,看清了上面的信息。照片是個二十出頭的男生,眉眼很清瘦,眼神有點冷,嘴角往下撇著,不像證件照常有的僵硬笑容。姓名那一欄寫著“陳硯”,出生日期是1998年,住址就在蜘蛛巷37號——巧了,和他住的39號就隔了一個門。
“原來是鄰居?”林默心里嘀咕,把身份證塞回錢包,又翻了翻,沒找到聯系方式,只有一張夾在錢包里的舊照片,照片上是陳硯和另一個男生的合影,背景是學校的操場,兩個人勾著肩笑,照片邊緣已經泛黃卷邊。
林默把錢包收好,想著明天去37號問問,要是沒人,就交到居委會。他加快腳步回到出租屋,掏出鑰匙開門,樓道里的聲控燈壞了,他摸黑往上走,腳底踩到什么軟乎乎的東西,低頭用手機一照,是只死老鼠,尸體已經僵硬,他胃里一陣翻騰,趕緊往上跑。
回到房間,林默把濕透的外套脫下來,扔在盆里,然后把錢包放在桌子上,打開臺燈。暖黃色的燈光照在錢包上,他又拿起身份證看了看,陳硯的眼睛在燈光下顯得有點奇怪,明明是證件照,卻像在盯著他看一樣,眼神里的冷意比剛才更重了。
“錯覺吧。”林默搖搖頭,把身份證放回錢包,然后去衛生間洗澡。熱水澆在身上,才驅散了剛才的寒意,他想著明天還要早起去兼職,洗完澡就準備睡覺。
躺在床上,林默翻來覆去睡不著,總覺得心里有點發慌。他睜開眼,看向桌子,臺燈還亮著,錢包就放在桌子中央,深棕色的皮質在燈光下泛著暗沉沉的光,像個蟄伏的影子。
不知過了多久,他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,突然聽到一陣輕微的“窸窸窣窣”的聲音,像是有人在翻東西。他猛地睜開眼,房間里靜悄悄的,只有窗外的雨聲還在響。
“聽錯了?”林默坐起來,揉了揉眼睛,看向桌子——錢包還在原來的位置,沒動過。他松了口氣,躺下繼續睡,可剛閉上眼睛,那聲音又響了,這次更清楚,就在桌子那邊,像是拉鏈被拉開的聲音。
林默心里一緊,悄悄爬起來,走到桌子邊,臺燈下,錢包的拉鏈竟然真的開了一條縫,身份證的一角露在外面。他明明記得自己把拉鏈拉好了,怎么會開?
他伸手把拉鏈拉上,剛要轉身,突然瞥見身份證上陳硯的照片——照片里的陳硯,嘴角好像往上翹了一點,剛才明明是往下撇的!
林默的心臟“咯噔”一下,他趕緊拿起身份證,仔細看。沒錯,照片里的陳硯還是原來的表情,嘴角依舊是向下的,眼神冷冷的。
“肯定是太累了,出現幻覺了。”林默把身份證塞回錢包,關掉臺燈,摸黑回到床上,用被子蒙住頭,強迫自己睡著。
這一晚,林默睡得很不安穩,夢里全是陳硯的臉,那張身份證上的照片在夢里忽遠忽近,陳硯的眼睛一直盯著他,嘴巴一張一合,像是在說什么,可他怎么也聽不清。
第二天早上,林默是被鬧鐘吵醒的,他頂著黑眼圈起來,走到桌子邊,看到錢包還在那里,拉鏈好好的,心里松了口氣。他洗漱完,拿起錢包,準備先去37號看看,再去兼職。
蜘蛛巷的雨已經停了,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,路邊的積水里倒映著握手樓的影子,歪歪扭扭的。林默走到37號門口,這是一棟和他住的一樣的老舊居民樓,墻面斑駁,門口堆著幾個垃圾桶,蒼蠅在上面嗡嗡飛。
他敲了敲一樓的門,沒人應。他又往上走,二樓、三樓……直到頂樓,每一層的門都敲了遍,都沒人開門。他問了住在隔壁的老奶奶,老奶奶耳朵不好,林默大聲說了幾遍“陳硯”的名字,老奶奶才搖搖頭,說:“37號啊?好久沒人住了,去年冬天還著火了,聽說里面的人……沒出來。”
林默心里一沉:“著火?什么時候的事?”
“去年十二月吧,那天晚上也下著雨,火挺大的,救了半天才滅,里面住的小伙子……唉,太可惜了。”老奶奶嘆了口氣,擺擺手,“你找他有事?別找了,人早就沒了。”
林默攥著錢包的手緊了緊,指節泛白。去年十二月……陳硯的身份證上寫的出生日期是1998年,要是去年冬天沒了,那現在……這張身份證,豈不是死人的東西?
他沒再問老奶奶,轉身往樓下走,心里亂糟糟的。他拿出錢包,再次抽出身份證,照片上的陳硯依舊是那副冷模樣,可林默看著,卻覺得后背發涼。
他本來想把錢包交到居委會,可現在知道陳硯已經死了,這錢包成了遺物,交到居委會也沒人認領。他猶豫了一下,還是把錢包放進了兜里,想著先去兼職,晚上再回來想想怎么辦。
兼職的便利店在街角,人不多,林默站在收銀臺后面,腦子里全是陳硯的事。他拿出手機,搜索“蜘蛛巷37號
火災”,跳出幾條去年的新聞,其中一條寫著:“蜘蛛巷37號居民樓發生火災,一名租客不幸身亡,起火原因初步判定為電路老化。”新聞下面配了一張火災后的照片,37號的窗戶被燒得漆黑,墻面熏得焦黑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