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閣樓里的塵封之物
梅雨季節的潮濕氣息像一張無形的網,將整座南方小城籠罩得密不透風。林墨站在老宅閣樓的木梯上,指尖剛觸碰到閣樓門板,就感到一層薄薄的霉斑順著指腹蔓延開。他皺了皺眉,用肩膀頂開吱呀作響的木門,一股混雜著灰塵、朽木和潮濕的氣味撲面而來。
“咳咳……”林墨捂住口鼻后退半步,手電筒的光束在昏暗的閣樓里掃過。橫梁上掛著的蛛網被光線驚擾,幾只蜘蛛倉皇逃竄,在積滿灰塵的舊物間留下晃動的影子。
三天前,獨居鄉下的外婆在睡夢中去世。接到村委會電話時,林墨正在城里加班趕項目方案,手機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和外婆布滿皺紋的笑臉在腦海中重疊,他握著手機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。
外婆的老宅是棟青磚黛瓦的老房子,距今已有近百年歷史。林墨小時候寒暑假常來這里,閣樓曾是他的秘密基地。那時的閣樓干凈整潔,堆放著外婆舍不得扔的舊家具和他的玩具,陽光透過木窗欞灑在地板上,能看到空氣中浮動的塵埃。
而現在,閣樓里彌漫著時間腐朽的味道。靠墻的紅木衣柜柜門歪斜地敞著,露出里面泛黃的舊衣物;幾個樟木箱堆在角落,箱蓋縫隙里鉆出幾縷霉絲;地上散落著折斷的竹編籃和生銹的鐵盒,仿佛被人粗暴地翻動過。
“奇怪,外婆生前最愛惜這些老物件,怎么會弄得這么亂?”林墨喃喃自語,腳下踢到一個硬紙殼箱,發出沉悶的響聲。他彎腰打開箱子,里面堆滿了外婆的針線笸籮、舊報紙和幾本線裝書,最底層壓著一個黑色的長方形物體。
那是一臺老式磁帶錄音機,塑料外殼因常年使用而泛著溫潤的光澤,邊角處有輕微的磨損,機身上的銀色按鈕氧化得有些發黑。林墨認得它,這是外婆年輕時的嫁妝,據說是當年村里唯一的錄音機,誰家有紅白喜事都來借去放音樂。
他小時候最愛玩這臺錄音機,外婆會把他唱的兒歌錄下來,按下播放鍵就能聽到自己奶聲奶氣的聲音。后來有了cd機、mp3,這臺錄音機就被束之高閣,林墨以為早就被扔掉了。
錄音機旁邊放著一個牛皮紙信封,里面裝著幾盤磁帶。磁帶外殼大多已經開裂,標簽紙泛黃模糊,只能辨認出其中一盤寫著“1987年春節”,另一盤是“小墨學唱”。林墨拿起那盤標注“小墨學唱”的磁帶,指尖撫過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跡,眼眶有些發熱。
就在他準備把磁帶放回信封時,指尖觸到信封底部還有一盤磁帶。這盤磁帶比其他幾盤新一些,外殼是深藍色的,沒有標簽,側面用黑色馬克筆寫著一個潦草的“藏”字,筆畫深黑,像是用很大的力氣寫上去的,邊緣處的塑料都被筆尖戳出了細小的凹痕。
“藏?”林墨心里泛起一絲疑惑。這盤磁帶和其他幾盤風格迥異,既沒有標注日期,也沒有內容說明,那個“藏”字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。
他鬼使神差地拿起這盤磁帶,對著手電筒的光仔細查看。磁帶外殼沒有裂痕,但側面的縫隙里似乎卡著一點暗紅色的東西,像是干涸的血跡。林墨心里一緊,將磁帶翻過來,發現背面貼著一小塊透明膠帶,膠帶下隱約能看到被撕掉的標簽殘留的痕跡。
“這盤磁帶是錄了什么,為什么要藏起來?”林墨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。他把深藍色磁帶塞進錄音機,按下播放鍵。
錄音機發出“滋滋”的電流聲,像是生銹的齒輪在轉動。電流聲持續了十幾秒,中間夾雜著斷斷續續的雜音,像是有人在空曠的房間里走路,腳步聲由遠及近,帶著木板被踩壓的“
creak
creak”聲。
林墨屏住呼吸,心跳莫名加快。閣樓里靜得可怕,只有錄音機里傳出的雜音和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。
突然,電流聲戛然而止。
幾秒鐘的死寂后,一個蒼老沙啞的女聲在錄音機里響起,聲音斷斷續續,夾雜著嚴重的干擾音,像是隔著厚厚的棉花在說話:
“……藏起來……它在找……別讓它找到……”
林墨渾身一僵,雞皮疙瘩瞬間從后頸蔓延到四肢。這個聲音,分明是外婆的聲音!但和他記憶中溫和慈祥的語調不同,錄音里的聲音充滿了恐懼和絕望,每個字都在顫抖,像是在極度驚恐的狀態下錄下來的。
“外婆?”林墨下意識地喊了一聲,聲音在空曠的閣樓里回蕩,顯得格外突兀。
錄音機里的聲音還在繼續,夾雜著沉重的喘息聲:“……血……好多血……在墻里……它在啃……骨頭……”
“墻里?”林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閣樓的墻壁。墻壁是青磚砌成的,外面糊著一層黃泥,年久失修的墻皮剝落了不少,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磚塊。他小時候曾聽村里的老人說,這棟老宅是在民國時期一個地主的舊宅基礎上改建的,當年打仗時死過不少人。
“……磁帶……它會聽……別相信……鏡子里的……”外婆的聲音越來越微弱,像是耗盡了力氣,“……林墨……快跑……它來了……”
最后一個“了”字的尾音被一陣尖銳的雜音切斷,像是磁帶被強行扯斷,又像是有什么東西突然捂住了麥克風。緊接著,錄音機里傳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——那是一種濕漉漉的摩擦聲,像是有人用指甲在粗糙的墻壁上刮擦,又像是某種黏膩的液體順著物體表面滴落。
“嘶啦……嘶啦……滴答……滴答……”
聲音越來越清晰,仿佛就來自閣樓的某個角落。林墨猛地站起身,手電筒的光束在閣樓里慌亂地掃射,灰塵在光柱中飛舞,晃動的影子落在墻壁上,像是有無數個扭曲的人影在蠕動。
他的心跳得像擂鼓,后背滲出一層冷汗。外婆去世前身體一直很健康,雖然年紀大了,但耳不聾眼不花,思維清晰,怎么會留下這樣一段詭異的錄音?而且這段錄音聽起來充滿了恐懼,絕不像一個安享晚年的老人會說的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