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是窯火成精了。”張姐往門口看了一眼,確認沒人后接著說,“燒窯匠最忌諱的就是燒活人骨,說是會讓窯火沾了陰氣,變成邪火。當年那個王師傅,就是因為在窯里燒了不該燒的東西,才被邪火纏上的。”
陳默想起夢里往窯里扔東西的男人,想起那些被燒得黏在一起的骨頭,胃里一陣翻騰:“他燒了什么?”
“不知道。”張姐搖搖頭,“只知道那場火之后,窯里就再也燒不出好瓷器了,總是燒到一半就裂開,里面還嵌著頭發絲一樣的東西。后來廠子倒閉,改成了居民樓,但總有人說晚上聽見窯里有動靜。”
陳默的心里像壓了塊石頭,沉甸甸的。他想起自己影子里的那個洞,想起那個焦黑的手印,想起外面那個咬銅貓的聲音。
“那個銅貓……”
“是鎮窯的東西。”張姐打斷他。
第四章
窯底
張姐的話像一塊燒紅的烙鐵,燙在陳默的心上。他握著那塊刻著符號的木牌,指腹摩挲著上面凹凸不平的紋路,突然想起三零二地板上那個用暗紅色粉末畫的圖案——那些扭曲的線條,分明和木牌上的符號有幾分相似。
“那圖案是用來干什么的?”陳默的聲音發緊。
“是喚魂陣。”張姐的臉色比紙還白,“用活人骨磨成粉,混合著窯火的灰燼畫的,能把被窯火困住的魂魄引出來。那個小孩……恐怕就是被王師傅燒死的人之一。”
陳默猛地想起踩碎的那半塊焦骨,胃里一陣翻江倒海。他扶著桌子站穩,喉嚨里泛起鐵銹味:“王師傅為什么要這么做?”
“不知道,但我爺爺留下過一句話。”張姐湊近了些,聲音壓得像耳語,“‘骨不全,火不寧,銅貓泣血,窯門自開’。”
“銅貓泣血?”陳默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影子上。剛才沒注意,胸口那個洞里的黑影不知何時變成了暗紅色,像凝固的血,邊緣還在微微跳動。
張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,倒吸一口涼氣:“它已經開始認主了!銅貓在你影子里待得越久,就越難剝離,等它徹底融進你的影子,王師傅就能借著你的身體從窯里出來了!”
話音剛落,樓道里突然傳來“哐當”一聲巨響,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。緊接著,是一陣密集的、像是有人拖拽東西的聲音,從三樓一直延伸到樓下。
陳默和張姐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恐懼。
“去看看。”陳默抓起桃木梳,又把那塊木牌塞進褲兜。他知道躲不過去了,那個王師傅,或者說被窯火纏上的魂,已經盯上了他。
樓道里彌漫著越來越濃的焦糊味,三零二的門大開著,里面的地板已經被燒得焦黑,那個喚魂陣的圖案正在發光,暗紅色的粉末像活物一樣蠕動著,匯聚成一條小溪,順著地板的裂縫往下滲。
“它在往樓下走。”張姐的聲音發顫,她指著樓梯轉角處,那里的墻壁已經被熏成了黑色,隱約能看見一道往下延伸的焦痕,“樓下……是當年窯口的位置。”
陳默的心跳得像擂鼓。他跟著那道焦痕往下走,每一步都踩在發燙的地板上,仿佛腳下就是熊熊燃燒的窯火。走到一樓時,焦痕突然拐進了樓梯間下方的儲藏室——那扇門常年鎖著,積滿了灰塵,此刻卻虛掩著,里面透出橘黃色的光。
儲藏室的門被推開時,一股熱浪撲面而來,夾雜著松木的焦香和淡淡的血腥味。陳默看見里面的地板上有個洞口,黑沉沉的,邊緣還殘留著灼燒的痕跡,像是被人硬生生炸開的。
洞口里傳來“咔噠咔噠”的聲響,像有人在用指甲刮擦石頭。
“王師傅就在下面。”張姐的聲音帶著哭腔,她指著洞口邊緣散落的幾塊骨頭,“那是……那是當年被他燒死的人的骨頭。”
陳默深吸一口氣,抓起墻角一根銹跡斑斑的鐵棍,打開手機的手電筒,光束刺破黑暗,照進洞口下方的空間——那是個低矮潮濕的窯洞,四壁都是燒得發黑的磚塊,角落里堆著些破碎的瓷器,釉面上隱約能看見扭曲的人臉。
窯洞的中央有個火堆,正熊熊燃燒著,火焰是詭異的青藍色。火堆旁蹲著個身影,背對著他,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,手里正把玩著那個銅貓。
是那個小孩。
不,不對。陳默的手電光晃了晃,照亮了那人的側臉——皮膚是焦黑的,嘴角咧開到耳根,露出兩排尖尖的牙齒,眼睛是兩個黑洞洞的窟窿,里面跳動著青藍色的火苗。
是王師傅。他變成了那個小孩的模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