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默突然想起陳磊,轉身就往西廂房跑。他撞開房門,看見陳磊正蜷縮在墻角,雙手抱著頭瑟瑟發抖,面前的地板上畫滿了歪歪扭扭的符咒,卻攔不住從門縫里鉆進來的槐樹葉。
“它來了!樹洞里的東西真的來了!”陳磊看見陳默,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撲過來,“我剛才看見樹影里有好多孩子,它們都在笑!”
窗外的沙沙聲越來越近,伴隨著樹枝敲打窗戶的聲音。陳默沖到窗邊,看見院子里的槐樹葉正在瘋狂聚集,形成一只巨大的手,正緩緩伸向窗戶。那些樹葉里還夾雜著孩童的手臂和模糊的人臉,其中一張正是劉建軍死前的模樣,眼睛瞪得滾圓,舌頭伸得老長。
“快找東西堵窗戶!”陳默大喊著抱起書桌,陳磊也反應過來,和他一起把家具推到窗邊。就在他們堵住窗戶的瞬間,門外傳來了敲門聲,節奏緩慢而規律,“篤、篤、篤”,和那晚槐樹枝敲打窗玻璃的聲音一模一樣。
“誰?”陳默聲音發顫。
門外沒有回應,敲門聲卻越來越急,門板開始劇烈晃動,仿佛隨時會被撞開。透過門縫,陳默看見外面擠滿了槐樹葉,綠色的葉片間隱約能看見無數雙眼睛,正死死地盯著房間里的他們。
“它們要進來了。”陳磊癱坐在地上,面如死灰,“爺爺說過,樹會記著所有人,燒過它的人,一個都跑不掉。”
敲門聲突然停了,院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。陳默和陳磊屏住呼吸,握緊手里的武器,心臟狂跳不止。幾秒鐘后,一陣細微的“滋滋”聲從門縫里傳來,伴隨著濃郁的槐花香,那些香氣越來越濃,漸漸變得甜膩,帶著一股腐朽的腥氣。
“是樹汁!”陳磊突然尖叫,“它在腐蝕門板!”
陳默低頭看去,只見門縫里滲出粘稠的綠色汁液,所到之處,木頭正在迅速腐爛變黑。他趕緊用毛巾去堵,卻發現那些汁液像有生命般,順著毛巾爬上來,灼燒著他的皮膚。
“砰!”門板被撞開一個大洞,無數槐樹葉從洞口涌進來,像綠色的潮水。陳默看見林曉月的臉出現在洞口,她的身體已經和槐樹融為一體,背后伸出無數根樹枝,樹枝上掛著爺爺的藍布衫碎片。
“該你了。”她笑著說,聲音里混雜著樹葉的沙沙聲。
陳默突然想起什么,從兜里掏出那半塊玉佩,舉到洞口:“曉月,對不起!我們知道錯了!這是你的玉佩,還給你!”
樹葉涌進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。林曉月盯著玉佩,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波動,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。
“我的螢火蟲……”她喃喃自語,“那天晚上我在樹洞里等你們,等了好久……火著起來的時候,我想喊你們救我,可你們跑了……”
她的聲音越來越低,身體開始變得透明,樹枝上的葉片紛紛枯萎飄落:“我只是想找個人陪我捉螢火蟲……為什么你們都怕我……”
隨著她的話語,涌進房間的槐樹葉漸漸退去,院子里的綠光也慢慢消失。當天邊泛起魚肚白時,林曉月的身影徹底消散在晨光里,只留下半塊玉佩掉在地上,與陳默手里的半塊剛好拼合成一個完整的“月”字。
陳默和陳磊癱坐在地上,渾身被冷汗浸透。院子里的小槐樹不知何時開滿了白花,風吹過,花瓣簌簌落下,像是一場遲來的告別。
第二天,陳默和陳磊在鎮口的老槐樹下挖了一整天,在樹洞里找到了三具孩童的骸骨,其中一具的脖子上掛著半塊玉佩。他們報了警,將十年前的真相公之于眾,盡管沒人相信是槐樹復仇,但燒樹的幾個孩子接連出事的消息,還是讓青槐鎮的人們對這棵老槐樹多了幾分敬畏。
爺爺再也沒有回來,有人說他被埋在了樹洞里,有人說他跟著林曉月走了。陳默和陳磊處理完后事,離開了這個充滿傷痛的小鎮。離開前,陳默把完整的玉佩掛在了槐樹枝上,玉佩在陽光下閃閃發光,像是女孩含淚的眼睛。
車子駛離青槐鎮時,陳默再次降下車窗,槐花香依舊濃郁,卻不再帶著陰冷的氣息。后視鏡里,老槐樹的影子越來越小,最終消失在路的盡頭。
但陳默知道,有些東西永遠不會消失。每當五月槐花開,他總會夢見那棵老槐樹,樹下站著扎馬尾辮的女孩,笑著問他要不要去捉螢火蟲。而那槐樹葉沙沙的聲響,成了他余生都無法擺脫的回聲。
全文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