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午夜的超重提示音
凌晨一點十七分,盛景大廈的玻璃幕墻將月光折射成破碎的銀斑,灑在空無一人的大堂里。林默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站在7號電梯廳前,公文包的背帶在肩膀上勒出深深的紅痕。連續三天的通宵加班讓他視線模糊,襯衫第二顆紐扣松脫著晃蕩,領口的咖啡漬已經干涸成深褐色的印記——那是今早趕地鐵時灑的,此刻正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。
電梯廳的節能燈管發出“滋滋”的電流聲,每隔幾秒就會暗下去半秒,再猛地亮起。墻上的電子鐘跳動著熒光綠的數字,秒針走動的“咔噠”聲在空曠的大廳里無限放大,像是在敲擊神經。林默按下上行鍵,金屬按鈕的冰涼透過指尖傳來,在寂靜中激起一串細微的回聲。
等待的三十秒漫長得像一個世紀。樓道深處傳來水管滴水的聲音,“嘀嗒,嘀嗒”,節奏均勻得像是某種倒計時。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,將公文包抱得更緊了些。兩年里,他每天都要在19樓的設計公司和一樓大廳間往返,卻從未見過午夜的盛景大廈——這里的寂靜帶著某種粘稠的質感,仿佛空氣都變成了緩慢流動的膠水。
“?!?/p>
電梯門緩緩滑開,冷白色的光線從轎廂內溢出,在地面投下一道歪斜的矩形光斑。轎廂里空無一人,消毒水的味道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味撲面而來,像是剛有人用帶血的手擦拭過金屬壁。林默的喉結動了動,猶豫著要不要等下一班,但疲憊感壓過了不安,他還是邁步走了進去。
“19樓?!彼聪聰底宙I,金屬按鈕的冰涼順著指尖爬向心臟。
電梯門緩緩合上,將外界的微弱光線徹底隔絕。轎廂內的燈光忽明忽暗地閃爍了一下,電流聲“滋滋”作響,隨后恢復了穩定。電梯開始平穩上升,顯示屏上的數字從“1”開始緩慢跳動,倒映在林默布滿紅血絲的瞳孔里。
“2…3…4…”
他靠在轎廂壁上,閉上眼睛想休息片刻,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。這臺電梯他每天都要乘坐至少四次,電機運轉時總會發出輕微的“嗡嗡”聲,但今天卻安靜得可怕,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,像是被什么東西捂住了耳朵。
林默睜開眼,目光掃過轎廂內光滑的金屬壁。就在這時,電梯猛地晃了一下,像是被什么東西從上方狠狠拽了一把。他一個趔趄,公文包脫手砸在地上,筆記本電腦在包里發出沉悶的撞擊聲。
“怎么回事?”他皺起眉頭看向顯示屏,數字停留在“7”,紅色的燈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。轎廂內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,忽明忽暗的光線將林默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,投射在對面的金屬壁上,那些影子像是擁有了生命,在墻壁上扭曲、蠕動,仿佛一個個掙扎的鬼影。
“喂?有人嗎?”林默拍了拍轎廂壁,聲音在空曠的空間里顯得有些發飄,像是被什么東西吸走了一部分。
沒有回應。應急燈在角落亮著微弱的紅光,將轎廂內的一切都染上詭異的色澤。
就在他準備按下緊急呼叫按鈕時,電梯突然發出了一陣刺耳的警報聲——“嘀——嘀——嘀——”
這不是故障警報,而是超重警報!
林默猛地愣住了。轎廂里明明只有他一個人,怎么可能超重?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公文包,里面只有幾份設計圖和一臺輕薄筆記本,加起來不過三公斤重。他下意識地踮起腳尖,檢查轎廂頂部的通風口,那里覆蓋著細密的鐵絲網,看不到任何異常。
警報聲還在繼續,尖銳的聲音刺得他耳膜生疼,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。林默的心跳開始加速,一種莫名的恐懼順著脊椎爬上后頸,讓他汗毛倒豎。他抬頭看向轎廂頂部的攝像頭,那個小小的黑色鏡頭正對著他,鏡頭表面似乎蒙著一層水汽,讓那道注視的目光顯得格外冰冷粘稠。
突然,警報聲戛然而止。
電梯再次開始上升,顯示屏上的數字從“7”跳到“8”,然后繼續向上跳動。燈光穩定下來,電機的“嗡嗡”聲重新響起,一切似乎又恢復了正常,但林默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,襯衫緊緊貼在皮膚上,帶來刺骨的寒意。
他盯著轎廂內的金屬壁,那上面清晰地映出他自己的身影——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??赡浅鼐瘓舐暼绱苏鎸崳^不是幻覺。林默蹲下身撿起公文包,手指觸到包底時,發現那里不知何時沾上了一小塊暗紅色的印記,散發著淡淡的鐵銹味。
電梯在19樓停下,“叮”的一聲輕響,門緩緩打開。林默幾乎是逃一般地沖出了轎廂,直到站在辦公室所在的走廊里,還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。
他回頭看向那扇緩緩合上的電梯門,門縫越來越窄。就在門即將完全關閉的瞬間,林默清楚地看到,轎廂角落里站著一個模糊的黑影,那影子沒有清晰的輪廓,像是一團濃縮的黑暗,正隔著門縫靜靜地注視著他。
林默猛地后退一步,后背撞在冰冷的墻壁上。走廊的燈光也開始閃爍,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鐵銹味,和電梯里的味道一模一樣。他不敢再停留,轉身沖向安全通道,連加班未保存的設計文件都忘了拿。身后的電梯門徹底合上,發出沉悶的“咔噠”聲,像是某種東西被關在了里面,又像是某種東西被放了出來。
第二章
消失的維修記錄
第二天早上七點,林默在公司的折疊床上驚醒,脖頸的酸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。他昨晚在安全通道的樓梯間里蜷縮了半宿,直到凌晨五點才敢回到辦公室。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照進來,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,卻驅不散他心頭的寒意。
走進盛景大廈時,陽光正透過玻璃幕墻灑在大堂的大理石地面上,反射出刺眼的光芒。穿著西裝的白領們步履匆匆,咖啡香和香水味混合在空氣中,充滿了生活氣息。昨晚的恐懼在明亮的光線下似乎消散了許多,林默甚至開始懷疑那只是自己過度疲勞產生的幻覺。
“早啊,林默。”前臺的李曉冉笑著跟他打招呼,她的發梢還帶著剛燙好的卷度,“你臉色不太好,昨晚又加班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