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銹跡斑斑的邀請函
暴雨如銀針般密集,瘋狂地抽打在老式居民樓的玻璃窗上,發出“噼里啪啦”的聲響,仿佛有無數只無形的手在外面焦急地叩門。林墨蜷縮在吱呀作響的舊沙發里,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本泛黃的筆記本。臺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,勉強驅散了客廳角落的濃重陰影,卻無法驅散空氣中彌漫的潮濕與不安。
手機屏幕突然亮起,打破了室內的死寂。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,沒有任何文字說明,只有一張掃描件——那是一封邊緣已經嚴重磨損的邀請函,紙質粗糙泛黃,仿佛承載了半個世紀的風霜。
“誠邀林墨先生于七月十五日夜,蒞臨槐樹老宅共赴故人之約。——故人”
墨跡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,像是干涸已久的血跡。林墨的心臟猛地一縮,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。槐樹老宅這個名字,如同一個被遺忘多年的詛咒,瞬間喚醒了他深埋心底的童年陰影。
那是他十歲之前生活的地方,一座坐落于城郊、被茂密槐樹林環繞的古老宅院。記憶中的老宅總是籠罩在陰森的霧氣里,空氣里常年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和淡淡的槐花香混合的怪異氣息。青灰色的磚墻爬滿了墨綠色的藤蔓,屋檐下掛著的風鈴早已銹蝕,風一吹就發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哀鳴,像是亡魂在低聲哭泣。六歲那年的中元節,他在老宅后院的古井邊走失,整整一夜后才被家人找到。自那以后,他便頻繁地做著同一個噩夢,夢里總有個穿著白色旗袍的模糊身影,在搖曳的槐樹下無聲地對他招手,那身影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結著冰冷的悲傷,每次從夢中驚醒,他的枕頭都會被冷汗浸濕,心臟要跳很久才能平復。
父母在他十歲時毅然決然地搬離了槐樹老宅,搬家那天,父親的臉色凝重得像塊鐵,母親抱著他的手臂一直在發抖。他們扔掉了幾乎所有老宅里的東西,從此絕口不提任何與之相關的事情。林墨本以為那段塵封的記憶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褪色,可這封突如其來的邀請函,卻像一把生銹的鑰匙,猝不及防地打開了他記憶深處那扇塵封已久的禁忌之門。
窗外的雨勢愈發猛烈,狂風夾雜著雨點狠狠砸在玻璃上,發出“砰砰”的聲響,如同有人在瘋狂地捶門。客廳里的燈光突然開始劇烈閃爍,電流發出“滋滋”的怪響。林墨下意識地抬頭望向窗外,朦朧的雨幕中,小區花園里那棵老槐樹的影子在風中扭曲搖擺,枝椏交錯間活像一個張牙舞爪的鬼魅。
他深吸一口氣,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或許這只是某個知曉他過去的人搞的惡作劇?他試圖撥通那個發來彩信的號碼,聽筒里卻傳來一陣刺耳的忙音,像是信號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阻斷了。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時,他發現自己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顫抖。
就在這時,茶幾上的筆記本突然自行翻開,嘩啦啦的翻頁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詭異。紙張摩擦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耳邊竊竊私語,最終,書頁停留在某一頁,上面是他年少時隨手畫的一幅涂鴉——一棵歪歪扭扭的老槐樹,樹下有一口黑洞洞的古井,井邊站著一個模糊的白色身影,那身影的輪廓與夢中的旗袍女人驚人地相似。畫中女人的臉被涂抹得一片模糊,但他清楚記得,當年畫這幅畫時,總覺得那女人的眼睛正死死盯著自己。
林墨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起來,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的衣衫。他清楚地記得,這本筆記本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動過了,一直被壓在書柜最底層,上面還堆著厚厚的專業書。它怎么會突然出現在茶幾上?還恰好翻到這一頁?他明明記得今天早上打掃衛生時,茶幾上只放著水杯和遙控器。
燈光猛地熄滅,客廳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。黑暗中,一股熟悉的、混合著霉味與槐花香的氣息悄然彌漫開來,與記憶中的老宅味道一模一樣。那香氣并不清新,反而帶著一種腐朽的甜膩,像是花朵在陰暗角落里腐爛發酵。林墨的心臟狂跳不止,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,“咚咚咚”的聲音撞擊著耳膜。
“誰?誰在那里?”他壯著膽子喊道,聲音因恐懼而微微顫抖。
回應他的,只有窗外呼嘯的風聲和雨點敲打玻璃的聲音。然而,那股詭異的香氣卻越來越濃郁,仿佛有什么東西正無聲無息地向他靠近。他能感覺到一道冰冷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,如同實質般讓他渾身僵硬,頭皮陣陣發麻。他想站起來去摸開關,雙腳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,動彈不得。
突然,手機屏幕再次亮起,這一次不再是彩信,而是一張照片。照片的背景是槐樹老宅那座熟悉的朱漆大門,門楣上懸掛的“槐安堂”匾額在夜色中泛著幽幽的青光,匾額邊緣的木雕已經斑駁,露出里面暗沉的木頭紋理。而照片的正中央,站著一個穿著白色旗袍的女人背影,她的長發及腰,烏黑的發絲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澤,正緩緩地轉過身來——
林墨的瞳孔驟然收縮,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。他死死盯著手機屏幕,心臟提到了嗓子眼。就在女人即將轉過身的瞬間,手機屏幕突然黑了下去,徹底斷絕了他看清那張臉的可能。黑暗中,他仿佛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女人嘆息聲,輕柔而哀怨,如同來自遙遠的時空,那聲音里帶著化不開的悲傷,鉆進耳朵里,讓他的心臟抽痛起來。
不知過了多久,燈光重新亮起,房間里恢復了正常。那股詭異的香氣消失得無影無蹤,筆記本也合了起來,安靜地躺在茶幾上,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覺。空氣中只剩下潮濕的雨腥味,臺燈的光暈依舊昏黃,卻顯得無比溫暖。
但林墨知道,那不是幻覺。后背的冷汗還在往下淌,心臟的狂跳也未停止,這些生理反應都在告訴他,剛才經歷的一切真實得可怕。
他拿起手機,屏幕上的照片已經消失不見,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。可那封暗紅色的邀請函,卻依舊清晰地保存在彩信收件箱里,提醒著他剛才經歷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。暗紅色的墨跡在屏幕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澤,“故人”兩個字像是在無聲地嘲笑。
七月十五,中元節。距離現在還有三天。
林墨靠在沙發上,雙手插入頭發,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。他的腦海里一片混亂,童年的噩夢、詭異的邀請函、突然出現的筆記本、黑暗中的嘆息……所有的一切都指向那個他極力想要逃離的地方——槐樹老宅。他甚至能清晰地回憶起老宅里每一處角落的樣子:正屋八仙桌上的青花瓷瓶、東廂房墻壁上斑駁的墻紙、走廊里吱呀作響的木地板,還有后院那口被青石板蓋住的古井,井沿上總是濕漉漉的,仿佛永遠有水流不盡。
他有無數個理由拒絕這封詭異的邀請,理智告訴他應該立刻刪除彩信,把手機關機,明天就去寺廟燒香祈福,將這件事徹底拋在腦后。但不知為何,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不斷慫恿著他,仿佛老宅里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在等待著他,又像是有一個未解的謎團在吸引著他去解開。那個困擾了他十幾年的噩夢,那個模糊的白色身影,或許都能在那里找到答案。
窗外的暴雨漸漸停歇,天邊隱隱傳來幾聲悶雷。林墨緩緩抬起頭,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。他決定去赴這場來自故人的邀約,無論等待他的是什么,他都要親自去槐樹老宅一探究竟,解開那個困擾了他多年的噩夢之謎。如果一直逃避,這個噩夢恐怕會糾纏他一輩子。
他打開電腦,開始搜索關于槐樹老宅的信息。輸入“槐樹老宅”四個字后,搜索結果寥寥無幾,大多是一些本地論壇里的陳年帖子,討論著那片區域的靈異傳說。有人說槐樹林里半夜會聽到女人的哭聲,有人說看到過穿白衣服的影子在老宅門口徘徊,還有人說進去探險的人再也沒出來過。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臉上,顯得有些蒼白而堅定。一場未知的冒險即將開始,而他不知道的是,這趟旅程將會把他帶入一個遠比噩夢更加恐怖的深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