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手里的剪刀上還滴著血,血滴落在地上,很快就滲進泥土里,留下個暗紅色的印記,那印記的形狀,像極了三叔公墳頭塌下去的那塊。
「三婆,你在干啥?」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,「你忘了老規(guī)矩了?五仙是不能殺的!」
「規(guī)矩?」三婆突然笑了起來,笑聲尖利得像夜貓子叫,「那老東西都把規(guī)矩破了,我還守著干啥?」她猛地指向墻角,「你自己看!」
墻角堆著些干草,草里裹著個東西,露出半截白色的尾巴。我走過去扒開干草,胃里頓時一陣翻江倒?!鞘侵稽S鼠狼的尸體,肚子被剖開了,內(nèi)臟都被掏空了,只剩下一張血淋淋的皮,皮上還留著幾個牙印,像是被什么東西啃過。
黃鼠狼的眼睛瞪得溜圓,眼珠渾濁不堪,像是蒙上了層白霜。
「這是……」
「這是前天夜里來的?!谷诺穆曇敉蝗坏土讼氯ィ袷窃谡f什么秘密,「它叼著你三叔公的指甲蓋,想鉆進我被窩呢。我一剪刀下去,就把它釘在墻上了……」
她的話還沒說完,院子里突然傳來「咚」的一聲,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。我沖到門口,看見二柱子倒在地上,他的脖子上纏著條黑色的蛇,蛇身有手腕粗,七寸處有圈明顯的勒痕,正是我早上在柴堆里發(fā)現(xiàn)的那張蛇蛻的主人。
蛇的眼睛是灰白色的,像是瞎了,卻精準(zhǔn)地纏繞著二柱子的脖子。二柱子的臉漲得發(fā)紫,嘴里吐著白沫,雙手徒勞地抓撓著蛇身,卻怎么也扯不開。
「孽障!」三婆突然從屋里沖出來,手里拿著把菜刀就往蛇身上砍。蛇「嘶」地一聲,松開二柱子,轉(zhuǎn)身纏上三婆的胳膊。它的毒牙咬進三婆的皮肉里,黑色的毒液順著傷口滲進去,三婆的胳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了。
我抄起院門口的扁擔(dān),狠狠砸在蛇頭上。蛇的身體劇烈地扭動起來,纏得三婆的胳膊咯咯作響。就在這時,我看見蛇的肚子上有塊鱗片是白色的,像是被什么東西替換過。
那白色鱗片的形狀,像極了三叔公壽衣上的盤扣。
第四章
狐影
三婆最終沒能救過來。
她的胳膊腫得像根發(fā)面饅頭,皮膚下像是有無數(shù)條小蛇在爬,臨死前她一直抓著自己的喉嚨,像是有什么東西卡在里面,眼睛瞪得溜圓,死死盯著后山的方向。
二柱子被嚇傻了,嘴里不停念叨著「紅布……尾巴……」之類的胡話。我爹把他捆在炕上,用黑布蒙住他的眼睛,說這樣能讓他少看點不干凈的東西。
傍晚的時候,村里的老支書來了。他拄著根棗木拐杖,拐杖頭雕成了狐貍的形狀,「后生,跟我去祠堂一趟?!?/p>
祠堂在村子?xùn)|頭,平時鎖得嚴(yán)嚴(yán)實實的,只有祭祀的時候才打開。我跟著老支書推開門,一股濃重的灰塵味撲面而來,里面黑漆漆的,只有幾縷陽光從屋頂?shù)钠贫蠢镎者M來,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祠堂正中央擺著五個牌位,上面沒有名字,只有五個模糊的動物圖案。牌位前的供桌上積著厚厚的灰塵,卻在正中央留著個干凈的圓形印記,像是不久前還放著什么東西。
「你三叔公,把五仙的祭品換了。」老支書的聲音在空曠的祠堂里回蕩,帶著種奇怪的回音?!杆米约旱闹讣?、頭發(fā)、牙齒,還有……」
「還有啥?」我追問了一句,心臟狂跳不止。
老支書沒有回答,他走到供桌前,用拐杖敲了敲地面。地面發(fā)出空洞的聲響,像是下面是空的。他蹲下身,掀開塊木板,露出個黑糊糊的洞口,一股腥臭味從洞里飄出來,和我昨晚在屋里聞到的腥臊味一模一樣。
「你自己看吧?!估现咽掷锏挠蜔暨f給我,「看完你就知道,為啥這村子要完了?!?/p>
我深吸一口氣,拿著油燈鉆進洞口。洞里比我想象的要寬敞,能容一個人彎腰行走。墻壁是泥土夯成的,上面刻著些奇怪的圖案,像是人被動物撕咬的場景。
走了約莫十幾步,洞里突然開闊起來,像是個小房間。房間中央擺著個石臺,石臺上鋪著塊紅色的布,正是我在老槐樹上看到的那塊。紅布上放著個黑木盒子,盒子上刻著五仙的圖案,圖案的眼睛處鑲嵌著黑色的珠子,在油燈下閃著詭異的光。
我打開盒子,里面的東西讓我倒吸一口涼氣——
里面沒有金銀財寶,只有一堆白骨,像是小孩子的指骨,上面還沾著些暗紅色的血跡。白骨旁邊放著個黃銅鈴鐺,和我在柴堆里發(fā)現(xiàn)的那個一模一樣,只是鈴鐺上多了些牙印,像是被什么動物啃過。
盒子底下壓著張黃紙,紙上用朱砂畫著個奇怪的符號,符號旁邊寫著幾行字,字跡潦草得像是用爪子劃出來的:
「以骨為引,以血為祭,五仙換命,各取所需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