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記里記錄著沈婉從豆蔻年華到出嫁前的生活。前面的字跡娟秀輕快,滿是少女的憧憬;可到了最后幾頁,字跡變得潦草凌亂,墨漬暈染,透著濃濃的絕望。
“他說會回來娶我,可他走了三年,杳無音信?!?/p>
“父母逼我嫁給顧家少爺,可我不喜歡他,我心里只有阿明?!?/p>
“他們把我的信件都燒了,鎖著我不讓出門,我好怕?!?/p>
“嫁衣做好了,紅色的,像血一樣紅。他們說明天就要送我去顧家,可我不想去?!?/p>
“阿明,我等不到你了。如果有來生,我們一定要在槐香里的老槐樹下相見。”
最后一篇日記的字跡被淚水暈開,模糊不清,頁腳處畫著一朵小小的槐花,和林晚秋在嫁衣上看到的一模一樣。
就在這時,地窖的門突然“吱呀”一聲自己關(guān)上了。黑暗中,林晚秋聽到身后傳來輕柔的腳步聲,她猛地回頭,只見一個穿著旗袍的人影站在燭光里,正是照片上的沈婉??伤哪槄s不像照片里那么溫婉,雙目空洞,嘴角淌著鮮血,伸出慘白的手向林晚秋抓來:“把日記還給我……”
第四章:夜半梳頭聲
林晚秋在黑暗中摸索著打開地窖門時,手指被粗糙的木門刮出了血。她連滾爬爬地沖出地窖,關(guān)上門的瞬間,仿佛還能聽到門后傳來幽幽的嘆息聲?;氐脚P室,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,卻怎么也睡不著,沈婉日記里的字跡在腦海里反復(fù)浮現(xiàn)。
“阿明是誰?他為什么沒回來?”林晚秋翻看著那些舊照片,在最后一張照片里發(fā)現(xiàn)了線索——照片背面用鉛筆寫著一行小字:“贈婉,于槐香里,民國二十六年春。”落款是一個模糊的“明”字。
第二天,林晚秋拿著照片去找張教授。張教授仔細(xì)看了看照片,突然想起了什么:“民國二十六年……那年爆發(fā)了戰(zhàn)爭,很多年輕人都參軍去了。我記得檔案館有份抗戰(zhàn)時期的犧牲名單,或許能查到線索?!?/p>
兩人在厚厚的檔案里翻找了半天,終于在一份泛黃的名單上找到了“陳明”的名字。資料顯示,陳明是槐香里人,民國二十六年參軍,同年在上海會戰(zhàn)中犧牲。登記信息里的家庭住址,正是槐香里15號。
“15號……”林晚秋愣住了,“那不就在37號旁邊嗎?”
“沒錯,”張教授點(diǎn)頭,“以前14號是沈家,15號是陳家,兩家是鄰居。這么看來,沈婉和陳明應(yīng)該是青梅竹馬,后來陳明參軍犧牲,沈家卻瞞著沈婉逼她嫁人,才導(dǎo)致了悲劇。”
真相漸漸清晰,可林晚秋的心情卻愈發(fā)沉重。她仿佛能感受到沈婉臨死前的絕望,那種被欺騙、被拋棄的痛苦,或許就是她的怨氣不散的原因。
回到37號時,天色已經(jīng)暗了。林晚秋剛打開門,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脂粉香。她循著香味走到二樓,發(fā)現(xiàn)沈婉的日記被攤開在梳妝臺上,旁邊還多了一面老式的銅鏡,鏡面蒙著一層水霧。
鏡子里映出的不是林晚秋的臉,而是一個穿著嫁衣的女子背影。那女子正坐在梳妝臺前梳頭,烏黑的長發(fā)垂到腰際,梳子劃過發(fā)絲,發(fā)出“沙沙”的輕響。
“誰在那里?”林晚秋壯著膽子問。
梳頭的動作停了下來,女子緩緩轉(zhuǎn)過身。鏡子里的沈婉面色慘白,眼眶里淌著血淚,手里的木梳上纏著幾根長發(fā),她對著林晚秋幽幽地說:“你看,我的頭發(fā)還沒梳好,他怎么還不來接我?”
林晚秋嚇得后退幾步,撞到了身后的椅子。銅鏡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掉在地上,摔成了碎片。鏡子碎片里映出無數(shù)個沈婉的臉,都在無聲地哭泣。
“對不起……”林晚秋蹲下身,看著那些日記喃喃自語,“我不知道你經(jīng)歷了這么多痛苦,對不起?!?/p>
碎片里的哭聲漸漸停了,沈婉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淡,最后消失在空氣中。脂粉香也隨之散去,屋里只剩下淡淡的槐花香。
第四章:夜半梳頭聲
林晚秋撿起地上的日記本,發(fā)現(xiàn)最后一頁多了一行娟秀的字跡:“明日三更,老槐樹下,我等他。”
她突然明白過來,沈婉不是要害她,而是想讓她幫忙完成未了的心愿。明天就是農(nóng)歷七月半,也就是鬼節(jié),或許在這一天,沈婉能和陳明在另一個世界相見。
深夜,林晚秋被一陣規(guī)律的梳頭聲吵醒。那聲音從樓下傳來,“沙沙,沙沙”,伴隨著若有若無的哼唱聲。她披衣下樓,看到客廳的八仙桌旁亮著一盞油燈,沈婉的身影坐在桌邊,正對著一面模糊的銅鏡梳頭。
月光透過窗欞照在她身上,能看到她旗袍上的血漬已經(jīng)變成了暗紅色。林晚秋站在樓梯口不敢靠近,卻聽到沈婉輕聲說:“他最喜歡我梳這樣的發(fā)髻?!?/p>
銅鏡里映出的不再是空洞的眼眶,而是含著淚光的眼眸。沈婉拿起一支銀簪插在發(fā)髻上,那銀簪的末端也刻著一朵小小的槐花?!懊魈臁麜韱??”她像是在問林晚秋,又像是在自言自語。
林晚秋鼓起勇氣走上前:“會的,他一定在等你?!?/p>
沈婉轉(zhuǎn)過頭,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容,和照片里那個溫婉的少女漸漸重合。她抬手將那支銀簪放在桌上:“幫我給他……”話音未落,身影便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油燈的光暈里,只留下銀簪在桌上泛著清冷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