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墨捏著那半張信紙,指尖能摸到殘留的焦痕,心里滿是悵然。他想起周先生最后看家書時的模樣,黑色的眼淚落在信紙上,那是一個父親對兒子最深的牽掛。
“可這封信……”林墨聲音有些發澀,“我沒能完整交給周先生,也沒能讓他兒子知道他最后的心意。”
“無妨。”李道長從袖中取出一張泛黃的紙箋,上面是幾行工整的小楷,“昨晚你們去鬼市后,我去了周先生家。他兒子周明正在為父親守靈,我把你們的經歷告訴了他,也替周先生帶了句話——他說,讓周明好好讀書,將來做個正直的人,不必為他難過。”
林墨接過紙箋,看著上面的字跡,眼眶突然有些發熱。他知道,周先生的心愿終于了了,哪怕這封信只剩下一半,那份父愛也已經傳到了周明心里。
掌柜的站在一旁,看著望海鎮漸漸恢復生機的街道,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。他想起二十年前父親失蹤時的場景,母親終日以淚洗面,自己從那時起就活在恐懼里,如今終于能放下心結,也算是對父親的一種告慰。
“我們去看看周明吧。”掌柜的開口,聲音里帶著一絲溫柔,“我想告訴他,他父親不是懦夫,是個敢和怨魂抗爭的英雄。”
林墨和李道長點頭應下,三人沿著青石巷往周先生家走去。周先生家在鎮子東頭,是一座小小的院落,院門上掛著的白幡還沒撤下,卻少了幾分凄涼,多了幾分平靜。
推開院門,就看到一個穿素色長衫的年輕男子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,手里捧著一本翻開的《論語》,正是周明。他聽到動靜,抬起頭,看到林墨三人,趕緊站起身,眼眶微紅:“道長,林公子,掌柜的。”
“周公子,節哀。”林墨走上前,將那半封家書遞給他,“這是你寫給父親的信,雖然只剩下一半,但你父親……他看到了。”
周明接過家書,手指輕輕撫摸著焦黑的邊緣,眼淚無聲地落下。他哽咽著說:“我知道,昨晚我夢到父親了。他穿著我小時候給他縫的藍布衫,笑著說,他終于能放心了。”
李道長拍了拍周明的肩膀:“你父親在鬼市被困時,始終沒有忘記你。他寧愿自己受苦,也不愿傷害無辜的人,最后還幫你們毀掉了骨笛,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。”
周明點了點頭,將家書小心翼翼地折好,放進懷里:“我會記住父親的話,好好讀書,將來教書育人,就像他一樣。”
幾人在院中坐了一會兒,周明泡了一壺茶,說起了父親失蹤前的事。原來,周先生三個月前去后山采藥,是為了給鎮上一個生病的孩子找一味罕見的草藥。那孩子家里窮,買不起藥,周先生不忍心,就自己上山去采,結果一去不回。
“父親總是這樣,心里裝著別人。”周明擦了擦眼淚,“以前我總覺得他傻,現在才明白,他是在做自己認為對的事。”
林墨聽著,心里更加敬佩周先生。他原本只是來送一封家書,卻沒想到卷入了這樣一場驚心動魄的事,也認識了這么多善良正直的人。
離開周明家時,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。望海鎮的街道上熱鬧起來,小販們開始擺攤,漁民們扛著剛上岸的漁貨,孩子們在巷子里追逐打鬧,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。
“林公子,你接下來打算去哪里?”掌柜的問。
林墨想了想,說:“我想先回濟南府,把這里的事告訴同窗們,然后……或許會去四處走走,看看更多的地方。”
李道長笑著說:“你這一趟望海鎮之行,也算經歷了生死,以后定能更從容地面對人生。如果將來遇到什么怪事,隨時可以來找我。”
林墨點頭道謝。他知道,這次鬼市之行,會成為他一生中最難忘的回憶。
幾人回到悅來客棧,掌柜的收拾了一些干糧和盤纏,塞進林墨的藤箱里:“路上小心,要是以后有空,記得回望海鎮看看。”
林墨接過藤箱,心里暖暖的。他看著掌柜的和李道長,深深鞠了一躬:“多謝二位,后會有期。”
離開望海鎮時,林墨回頭望了一眼。陽光灑在青石板路上,反射出溫暖的光芒,鎮子三面環海,一面靠山,此刻看起來格外寧靜美麗。他知道,這里再也不會有“鬼市”,再也不會有人因為怨魂而失去親人。
走在通往濟南府的路上,林墨打開藤箱,看到里面那半封家書和李道長寫的紙箋,心里充滿了感慨。他想起周先生、掌柜的父親,還有那些被鎮魂燈鎖住的怨魂,他們都曾在黑暗中掙扎,卻從未放棄過對光明的渴望。
或許,這就是人性中最珍貴的東西——哪怕身處絕境,也能守住善良,哪怕面對恐懼,也能勇敢抗爭。
林墨握緊藤箱,加快了腳步。他知道,前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,但他再也不會害怕。因為他明白,只要心里有光,就不會被黑暗吞噬。
第五章
舊友重逢
半個月后,林墨終于回到了濟南府。剛進城門,就看到街上人來人往,熱鬧非凡,和望海鎮的蕭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他深吸一口氣,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煙火氣,讓他緊繃了許久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