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老宅異香
雨絲像縫衣針似的斜斜扎進青瓦,在屋檐下織成一張灰蒙蒙的簾幕。林墨拖著行李箱站在巷子口,潮濕的空氣里飄來一股說不清的味道,甜膩中裹著點腐朽,像被雨水泡軟的舊胭脂。
“就是這兒了?!彼皖^核對手機里的地址,指尖在屏幕上洇出一小片水霧。巷子深處那座青磚灰瓦的老宅,墻頭上探出來的梧桐枝椏都透著股陳年舊味,墻根爬滿的青苔在雨里泛著幽綠的光。
這是外婆留下的房子。母親去世得早,林墨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外婆幾乎沒有印象,只記得母親偶爾提起時,總會下意識地摩挲手腕上那只雕花木鐲。
推開斑駁的朱漆大門,一股更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。不是花香,也不是草木香,倒像是某種香料混合著木質的味道,在潮濕的空氣里發酵得愈發沉厚。林墨皺了皺眉,從行李箱里翻出口罩戴上,推著箱子往里走。
老宅是典型的四合院結構,天井里鋪著的青石板縫隙里積滿了落葉,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輕響。正房的門虛掩著,門楣上掛著一塊褪色的匾額,上面用篆書寫著“晚香居”三個字,字跡已經模糊不清。
“有人嗎?”林墨試探著喊了一聲,院子里只有雨滴落在樹葉上的聲音。她昨天聯系過負責交接房子的遠房表舅,對方說今天一早就會過來,看來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雨困住了。
推正房門的時候,門軸發出“吱呀”一聲刺耳的響動,像是生銹的鐵器在摩擦。房間里光線很暗,即使是白天也需要開燈。林墨摸索著按下墻壁上的開關,昏黃的燈泡閃爍了幾下才亮起來,勉強照亮了房間里的陳設。
靠墻擺著一組老舊的紅木家具,桌子上蒙著厚厚的灰塵,墻角結著蜘蛛網。最顯眼的是房間正中那張雕花拔步床,床幔是暗紅色的錦緞,邊緣已經磨損發黑,垂下來的流蘇上積滿了灰。
那股奇異的香氣似乎就是從床那邊飄過來的。林墨走過去,發現床幔縫隙里隱隱透出一點微光。她猶豫了一下,伸手撩開沉重的床幔——
床上鋪著暗紅色的褥子,上面整整齊齊疊著一套同樣顏色的舊式旗袍,領口和袖口繡著暗金色的纏枝蓮紋樣。旗袍上面放著一個小巧的青銅香爐,里面插著半支燃盡的香,裊裊青煙正從爐口緩緩升起,那股奇異的香氣正是從這里散發出來的。
誰會在這里焚香?林墨心里咯噔一下,表舅說這房子已經空置多年,怎么會有燃著的香?她伸手想去拿香爐,指尖剛要碰到青銅邊緣,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聲輕響。
“姑娘,你可算來了?!?/p>
林墨猛地回頭,看到一個穿著深藍色中山裝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,手里拿著一把黑色的雨傘,褲腳沾滿了泥水。正是她要等的表舅張誠。
“表舅?”林墨松了口氣,“這房子里怎么會有燃著的香?”
張誠走進來,看到床上的香爐時明顯愣了一下,隨即干笑兩聲:“哦,可能是我昨天過來打掃的時候點的,年紀大了記性不好,忘了滅了?!彼f著快步走過來,拿起香爐用手指捻滅了殘香,“老房子嘛,總得拜拜先人的?!?/p>
林墨看著他略顯慌亂的動作,心里隱隱覺得不對勁。香爐里的香灰還是溫熱的,明明是剛點燃不久的樣子,怎么可能是昨天點的?
“這房子有些年頭了,”張誠把香爐收進床頭柜的抽屜里,轉身打量著林墨,“你一個小姑娘住在這里怕是不方便吧?要不還是賣了算了,城里的房子住著多舒服。”
“我想先住一段時間。”林墨搖搖頭,她這次辭職回老家,就是想找個清靜的地方整理母親留下的一些書稿,老宅正好合適,“而且這是外婆的房子,我想好好打理一下。”
張誠張了張嘴,似乎還想說什么,最終只是嘆了口氣:“也行,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就給我打電話。對了,后院那間廂房鎖著,鑰匙我找不到了,你要是用不上就別管了。”他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遞給林墨,“這是所有房間的鑰匙,我還有事就先走了。”
張誠走得匆忙,像是在害怕什么。林墨捏著那串沉甸甸的鑰匙,看著他幾乎是小跑著離開院子,心里的疑惑越來越深。她走到床頭柜前,重新拉開抽屜,香爐靜靜躺在里面,青銅表面雕刻著繁復的花紋,看起來頗有年頭。
就在這時,燈泡突然閃爍了幾下,房間里的光線忽明忽暗。林墨抬頭看了看燈泡,剛想檢查電路,眼角的余光卻瞥見鏡子里多了一個人影。
她猛地回頭,房間里空無一人。再看鏡子時,鏡面上蒙著的灰塵不知何時變得清晰,映出她自己蒼白的臉。是錯覺嗎?林墨揉了揉眼睛,鏡子里除了她,只有空蕩蕩的房間。
也許是太累了。她深吸一口氣,試圖平復心緒。從今天起,這里就是她的家了。
傍晚時分雨停了,林墨簡單收拾了一下房間,把帶來的行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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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。天色暗下來后,老宅里格外安靜,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。
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,那股奇異的香氣似乎無處不在,鉆進鼻腔,縈繞在鼻尖。林墨起身想去把香爐扔掉,剛走到床頭柜前,就聽到隔壁房間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。
像是有人在走路,腳步很輕,踩在地板上發出“吱呀”的聲音,從東廂房一直移動到正房門口,然后停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