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喜宴
我叫阿武,是個跑長途的貨車司機。這行當辛苦,常年在外漂泊,見過的奇聞異事不少,但最讓我膽寒的,是十年前在湘西地界遇上的那件事。
那年我剛滿二十,仗著年輕,什么活都敢接。深秋的一天,貨主給了個肥差,讓我拉一車貨到湘西的一個偏遠山村,叫落馬坡。運費給得比平時高兩倍,只是交貨時間卡得緊,必須在三天后的子時前送到。
我心里犯嘀咕,落馬坡這名字聽著就晦氣,再加上要趕在子時交貨,總覺得不太對勁。但貨主拍著胸脯保證,山里人講究多,子時交貨是當地的習俗,絕無二話。我一咬牙,接了。
頭兩天順風順水,第三天傍晚進了山。山路崎嶇,兩旁的樹長得歪歪扭扭,像一只只伸向天空的鬼爪。天色暗得快,才六點多,就已經黑透了,車燈照出去,只能看清眼前幾米的路。
手機早就沒了信號,導航也成了擺設。我只能憑著貨主給的一張手繪地圖慢慢往前挪。越往山里走,霧氣越重,白茫茫的一片,連車燈都穿不透。
大概十一點的時候,我終于看到了一點燈火。地圖上說,那就是落馬坡。
村子里靜悄悄的,沒有一點人聲,只有幾盞昏黃的燈籠掛在村口的老槐樹上,隨風搖曳,看著像鬼火。
我把車停在村口,剛想下車問問路,就看到一個穿著深藍色對襟褂子的老頭走了過來。老頭頭發花白,臉上布滿皺紋,眼睛卻很亮,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異樣的光。
“是送貨的吧?”老頭的聲音沙啞,像是很久沒說過話。
“是,貨主讓我子時前送到落馬坡。”我說。
“跟我來?!崩项^說完,轉身就往村里走。
我跟著他往里走,村里的房子都是土坯房,黑黢黢的,像一個個蟄伏的怪獸。家家戶戶門口都貼著紅色的喜字,但那紅色看著很詭異,不是正常的大紅,而是像用血染成的,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。
更奇怪的是,每戶人家門口都放著一個紙人。那些紙人穿著紅色的嫁衣,梳著發髻,臉上畫著五官,栩栩如生。但不知為什么,我總覺得那些紙人的眼睛在盯著我看,看得我渾身發毛。
“大爺,村里這是辦喜事?”我忍不住問。
老頭回頭看了我一眼,嘴角咧開一個奇怪的笑容,“嗯,大喜的日子?!?/p>
他的笑容讓我心里更不舒服了,趕緊閉上嘴,不再說話。
走了大概十幾分鐘,老頭帶我來到一座大院子前。這院子比村里其他房子都氣派,門口掛著兩個大紅燈籠,照亮了門上那血紅的喜字。
院子里很熱鬧,擺著十幾桌酒席,桌上擺滿了雞鴨魚肉,看著很豐盛。但奇怪的是,酒席上坐的人,都面無表情,動作僵硬,像是提線木偶。
他們穿著嶄新的衣服,卻臉色蒼白,眼神空洞,手里拿著筷子,機械地往嘴里扒著飯,卻不見吞咽。
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,還有一種紙燃燒后的焦糊味。
我看得頭皮發麻,這哪里像是辦喜事,簡直像一場詭異的祭祀。
“把貨卸在這里?!崩项^指了指院子角落。
我這才想起自己的任務,趕緊指揮著老頭叫來的幾個“幫手”卸貨。那些幫手和酒席上的人一樣,面無表情,動作僵硬,力氣卻大得驚人,幾個人輕輕松松就把幾噸重的貨物卸了下來。
卸完貨,老頭遞給我一個厚厚的信封,“運費,點一下?!?/p>
我接過信封,捏了捏,很厚,應該不止之前說好的價錢。我心里一動,剛想說謝謝,卻看到老頭正盯著我,眼睛里閃著異樣的光。
“今晚是大喜的日子,留下喝杯喜酒吧?!崩项^說,語氣不容拒絕。
我心里一百個不愿意,這地方太詭異了,我只想趕緊離開??煽粗项^和周圍那些面無表情的人,我不敢拒絕,只能硬著頭皮答應,“好,那就喝一杯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