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 《骨語拼圖》（第2頁）

市公安局的警車在四十分鐘后抵達解剖樓。警戒線在暴雨中拉出一道模糊的黃線，將這座爬滿常春藤的灰色建筑與外界隔絕開來。

趙野踩著積水走進實驗室時，正看見林默蹲在地上，用鑷子夾起一塊細小的骨頭碎片。這位剛從省廳調(diào)來的刑警隊長有雙格外銳利的眼睛，此刻正盯著操作臺那個黑色布袋——袋口敞開著，里面裝著的果然是一具人類骨骼，但擺放的姿勢極其怪異，頭骨被塞在胸腔的位置，四肢骨像麻花一樣纏繞在一起。

"林法醫(yī)，這是第幾具了？"趙野的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。這是三個月內(nèi)發(fā)現(xiàn)的第三具異常擺放的骸骨，前兩具分別在廢棄的游樂園和干涸的護城河底找到，至今毫無頭緒。

林默直起身，把骨片放進證物袋："和前兩具一樣，少了右手的中指骨。"

趙野皺起眉。前兩具骸骨的缺失部位也是右手中指骨，這絕非巧合。他走到布袋旁，戴上手套翻檢著骨骼："送貨的人找到了嗎？"

"監(jiān)控壞了。"林默指了指天花板角落的攝像頭，"從晚上九點開始就沒有信號，保安室的記錄顯示，今晚根本沒人進入過解剖樓。"

趙野的目光落在地上那灘深色液體上，用手電筒照了照："這是？"

"不是血。"林默遞過來一份快速檢測報告，"成分和半年前蘇芮失蹤案現(xiàn)場發(fā)現(xiàn)的泥土一致，含有大量窯廠特有的高嶺土。"

蘇芮案正是趙野調(diào)任江城后接手的第一起案子。半年前，這位在精神病院工作的護工突然失蹤，她負責(zé)照料的病人——一位患有嚴重妄想癥的老畫家，也在同一天消失。警方搜尋了三個月，只在城郊窯廠找到些燒焦的衣物碎片。

"你的意思是，"趙野的手指在骸骨的頸椎處停住，那里有明顯的砍切痕跡，"送貨的蘇芮，和這具骸骨有關(guān)？"

林默沒直接回答，而是拿起頭骨："你看這里。"頭骨的枕骨部位有個圓形的凹陷，邊緣光滑，"和游樂園那具骸骨的致命傷相同，是被同一類鈍器擊打造成的。"他頓了頓，補充道，"更奇怪的是，這具骸骨的骨齡檢測顯示，死者年齡在25到30歲之間，而蘇芮失蹤時已經(jīng)42歲了。"

雨勢漸小，天邊露出一點魚肚白。趙野站在窗邊，看著晨光透過雨霧灑在解剖樓的墻面上，那些常春藤的影子在墻上扭曲蠕動，像無數(shù)只纏繞的手。

"通知技術(shù)隊，"趙野轉(zhuǎn)身時，警徽在燈光下閃了一下，"把整棟樓的排水系統(tǒng)都查一遍，特別是電梯井。另外，調(diào)閱蘇芮在精神病院的所有工作記錄，我要知道她負責(zé)的那個老畫家是誰。"

林默點點頭，目光又回到那具骸骨上。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，這具骨骼的擺放方式雖然詭異，卻透著一種刻意的對稱感，像是在完成某種儀式。當(dāng)他的手指拂過胸骨上的裂痕時，突然意識到——這些裂痕的形狀，和蘇芮后頸那個胎記的圖案，幾乎一模一樣。

這時，趙野的對講機突然響起，里面?zhèn)鱽砑夹g(shù)隊員驚慌的聲音："趙隊，電梯井里發(fā)現(xiàn)東西了！"

電梯井底部積著半米深的污水，漂浮著塑料袋和銹蝕的金屬片。技術(shù)隊員用網(wǎng)兜撈上來一個白色的塑料瓶，瓶身貼著精神病院的標簽，里面裝著半瓶渾濁的液體，沉在瓶底的，是一截指骨。

林默接過證物袋里的指骨，用放大鏡仔細觀察："是人類的右手中指骨，骨頭上有齒痕。"

趙野的臉色沉了下來："齒痕？"

"像是被人用牙齒咬下來的。"林默的聲音有些干澀，"而且這截指骨的骨齡，和蘇芮的年齡吻合。"

塑料瓶的標簽上印著病人的名字：陳景明。這個名字讓趙野猛地想起什么——陳景明，二十年前江城最有名的畫家，以擅長繪制骨骼題材的油畫聞名，后來突然被診斷出妄想癥，說自己能聽見骨頭說話，從此住進了精神病院。

而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，陳景明的代表作《骨語》，畫的正是一具以詭異姿勢纏繞的骨骼，畫中骨骼缺失的部位，恰好是右手的中指。

第三章

精神病院的畫

江城精神病院坐落在城郊的半山腰，老式的紅磚建筑被茂密的香樟樹包圍著，遠遠望去像一座被遺忘的城堡。林默和趙野抵達時，陽光正好穿過云層，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，卻驅(qū)不散建筑里透出的陰冷。

接待他們的是院長周明，一個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，手指總是不自覺地摩挲著袖口的紐扣。"蘇芮失蹤后，我們就把陳老先生轉(zhuǎn)到了重癥監(jiān)護區(qū)。"周明領(lǐng)著他們穿過種滿夾竹桃的庭院，"他的情況一直不穩(wěn)定，總是說些奇怪的話，說骨頭在找他。"

重癥監(jiān)護區(qū)的走廊鋪著綠色的塑膠地板，踩上去沒有一點聲音。病房的門都是強化玻璃的，能清楚地看見里面的情形。大多數(shù)病人都安靜地坐在窗前，眼神空洞地望著外面，只有最里面的病房里，一個頭發(fā)花白的老人正趴在墻上，用手指不停地摳著墻面的石灰。

"那就是陳景明。"周明的聲音壓低了些。

林默透過玻璃看向老人。陳景明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，后背佝僂得厲害，手指關(guān)節(jié)因為常年用力而顯得格外粗大。他的指甲縫里塞滿了白色的石灰，摳墻的動作機械而執(zhí)著，墻面上已經(jīng)被挖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洞，每個洞的形狀都像根指骨。

"他一直這樣？"趙野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