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深點點頭:“婆婆,我想知道真相,關于阿月,關于三十年前的事。”
張婆婆嘆了口氣:“該來的總會來。跟我來吧,有些東西,是時候讓你知道了。”
第五章:外婆的日記
張婆婆把林深帶回了自己家,關上院門后,才從里屋拿出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盒子。盒子很舊,上面的漆都已經剝落,鎖扣上銹跡斑斑。
“這是你外婆當年留下的東西,她說如果有一天你遇到麻煩,就讓我交給你。”張婆婆打開木盒上的小鎖,里面放著一本泛黃的日記本和一個小小的布偶。
布偶已經很舊了,布料褪色嚴重,身上穿著一件小小的紅布裙,臉上的五官都模糊不清了,但依稀能看出是個小女孩的模樣。
林深的目光落在日記本上,封面是紅色的,已經有些發黑,上面用鋼筆寫著“林秀娟日記”幾個字,是外婆的名字。
他顫抖著手拿起日記本,翻開第一頁。里面的字跡娟秀工整,記錄著外婆年輕時的生活點滴。
林深一頁一頁地翻著,越往后看,心越沉。日記里漸漸出現了關于阿月的記錄。
“今天又看到那個穿紅鞋的小女孩在村口撿破爛,瘦得像根豆芽菜,真可憐。給了她兩個饅頭,她怯生生地說了聲謝謝,眼睛亮晶晶的。”
“阿月的爹娘都染病死了,村里人都怕被傳染,沒人敢靠近她。這孩子太可憐了,我把她帶回了家,給她洗了澡,換了身干凈衣服。她腳上的紅布鞋磨破了,我明天給她做雙新的。”
“阿月很乖,很懂事,就是不愛說話。她告訴我,她娘臨終前說,紅布鞋能辟邪,讓她一直穿著。我給她做的新紅布鞋做好了,她穿上很高興,蹦蹦跳跳的,像只快樂的小鳥。”
看到這里,林深的眼眶有些濕潤。原來外婆和阿月的感情這么深,難怪阿月會把他當成親人。
他繼續往下翻,日記的內容漸漸變得沉重起來。
“村里開始傳言,說瘟疫是邪祟作祟,要找個童女獻祭才能平息。他們盯上了阿月,說她是外來的,命格輕,容易招邪。我跟他們吵了一架,阿月是個好孩子,怎么能這么對她!”
林深的手指停在日記本的紙頁上,指腹撫過外婆那行帶著顫抖的字跡,紙面因年代久遠而脆薄,仿佛稍一用力就會碎裂。他深吸一口氣,繼續往下讀。
“他們開始威脅我,如果我再護著阿月,就把我也當成‘邪祟同伙’。村長帶著幾個壯漢來家里鬧了兩次,砸壞了院子里的水缸。阿月嚇得躲在床底下,抱著我給她做的布偶瑟瑟發抖,嘴里不停念叨‘我不是邪祟,我娘說紅鞋能辟邪’。”
“我把阿月藏進了閣樓的夾層里,那里是我小時候躲貓貓的地方,誰也找不到。每天半夜偷偷給她送吃的,她總問我‘林奶奶,他們為什么要燒死我?我沒有害任何人’。我的心像被針扎一樣疼,卻只能抱著她說‘別怕,奶奶會保護你’。”
日記寫到這里,字跡變得潦草凌亂,墨水暈開了好幾處,像是寫的時候手在劇烈顫抖。
“他們還是找到了。今天凌晨,我聽到閣樓傳來巨響,沖上去時看到他們撬開了夾層的木板,把阿月拖了出來。那孩子拼命抓著我的手,紅布鞋都蹭掉了一只,哭喊著‘奶奶救我’。我被他們推倒在地,眼睜睜看著他們把她拖走,她的小布鞋掉在地上,沾滿了泥土和血漬……”
“后山傳來慘叫聲,火光染紅了半邊天。我瘋了一樣想沖過去,卻被人死死按住。那晚的雨下得很大,像是老天爺在哭。我偷偷撿回了阿月掉的那只紅布鞋,還有她一直抱著的布偶,藏在閣樓的墻縫里。”
“阿月死了,瘟疫卻沒有停。村里又死了三個人,他們開始恐慌,說是阿月的冤魂在報復。那些參與獻祭的人家里,晚上總能聽到孩子的哭聲,有人說看到穿紅鞋的影子在窗外晃。我知道,是阿月回來了,她在哭,她在恨。”
“我不敢再待在這里,明天就搬去城里找兒子。這棟房子留給阿月吧,或許她還會回來看看。我把另一只紅布鞋埋在了老槐樹下,跟她說‘等奶奶回來,給你做新鞋’。如果有來生,愿她能遇到好人,平安長大。”
最后一篇日記的日期,正是外婆搬去城里的前一天。林深合上書,眼淚無聲地滑落,滴在泛黃的紙頁上,暈開一小片水漬。
原來外婆一直活在愧疚和痛苦里,原來阿月對紅鞋的執念,是因為那是母親的遺愿,是外婆的溫暖,最后卻成了她死亡的見證。
“你外婆臨走前,把這日記和布偶交給我保管。”張婆婆遞過一塊手帕,聲音哽咽,“她說如果阿月的怨氣不散,將來可能會找上林家后人,只有讓你知道真相,才有機會化解。”
林深拿起那個破舊的布偶,布料粗糙卻帶著一種熟悉的溫暖。他突然注意到布偶的衣角縫著一小塊紅色碎布,和紅布鞋的布料一模一樣。
“這布偶……”
“是你外婆照著阿月的樣子做的,用的是阿月娘留下的布料。”張婆婆嘆了口氣,“阿月生前天天抱著它睡覺,就像抱著娘一樣。”
林深把布偶緊緊抱在懷里,突然明白了什么。阿月不是要害他,她只是太孤獨、太痛苦了。她穿著紅布鞋找他,是因為那是外婆給的溫暖;她跟著他,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外婆的影子,把他當成了唯一的依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