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歸鄉
汽車駛離高速時,林深望著窗外掠過的老樹,指節無意識地叩擊著膝蓋。車載電臺正播放著本地新聞,女主播甜膩的聲音說著最近接連發生的“野狗傷人事件”,他卻總覺得那報道里藏著什么沒說透的寒意。
手機在口袋里震動,是堂哥林默發來的消息:“到哪了?奶奶剛才又說胡話,念叨你名字呢?!?/p>
林深回了個定位,指尖在屏幕上懸停片刻,終究沒問奶奶的具體情況。三年前他逃離這座叫“月牙鎮”的小地方時,奶奶還能拄著拐杖在院子里曬谷,怎么會突然就糊涂了?
車開進鎮口,熟悉的青石板路顛簸起來。路兩旁的老房子大多關著門,墻皮斑駁得像老人臉上的皺紋,只有幾家雜貨鋪還亮著昏黃的燈,門口掛著的紅燈籠在晚風里搖晃,影子投在墻上忽明忽暗。
“后生,找誰家?”開車的老師傅突然開口,后視鏡里的眼神帶著點探究。
“林老栓家。”林深報出爺爺的名字,心里有些發沉。小時候鎮上的人見了他都樂呵呵地塞糖,現在怎么透著股生分?
車在巷子盡頭停下,一座青磚瓦房孤零零地立在那里,院墻爬滿了爬山虎,只有一扇朱漆大門還勉強維持著原樣,門楣上掛著的褪色春聯被風撕成了碎片。
林深推開門,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。院子里雜草長得比人高,只有堂屋門口的石板路被人踩出了一條小徑。
“阿深?”堂哥林默從屋里迎出來,他比三年前瘦了不少,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,“你可算來了,奶奶剛才還在喊你?!?/p>
進了堂屋,昏黃的燈泡忽閃了幾下。奶奶坐在炕沿上,背對著門口,花白的頭發亂糟糟地披在肩上。聽見動靜,她猛地轉過頭,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林深,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容:“月娘……你回來了?”
林深心里一寒。月娘是他過世的母親,鎮上的人都知道母親在他十歲那年就沒了,奶奶怎么會把他認成母親?
“奶奶,是我,阿深。”他走過去想握住奶奶的手,卻被她猛地甩開。
“別碰我!”奶奶突然尖叫起來,雙手死死抓著炕沿,指甲幾乎嵌進木頭里,“殘月要來了……它要帶走我們所有人……”
“奶奶又說胡話了?!绷帜s緊打圓場,把林深拉到一邊,壓低聲音道,“自從上個月村西頭的王婆沒了,奶奶就變成這樣了,總說什么殘月、月娘的?!?/p>
林深皺眉:“王婆怎么沒的?”
“說是晚上起夜時掉進河里了,撈上來的時候……”林默的聲音頓了頓,喉結滾動了一下,“臉被什么東西啃得不成樣子,鎮上說是野狗干的,可我總覺得不對勁?!?/p>
這時,燈泡突然“滋啦”一聲滅了。屋里瞬間陷入黑暗,只有窗外透進一絲微弱的月光,恰好照在奶奶臉上,她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嚇人,嘴里不停念叨著:“月升月落,殘魂索命……”
林深的心跳驟然加速,他好像又聽見了小時候常做的那個夢——漆黑的夜里,一輪殘月掛在天上,母親穿著白裙子站在河邊,對他招手,河水里伸出無數只慘白的手,抓住他的腳踝往下拖……
“咔噠?!睙襞萃蝗挥至亮?,奶奶已經安靜下來,靠在炕頭閉著眼,像是睡著了。
“你先去西屋歇著吧,旅途勞頓?!绷帜牧伺乃募绨?,轉身去收拾碗筷,“有什么事明天再說?!?/p>
林深躺在西屋的硬板床上,怎么也睡不著。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,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,像極了夢里那些抓著他腳踝的手。
凌晨時分,他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。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窗戶,“沙沙沙”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他屏住呼吸,悄悄爬起來,走到窗邊猛地拉開窗簾——窗外空無一人,只有一棵老槐樹的枝條在風中搖晃,枝條上掛著的破布條掃過玻璃,發出“沙沙”的聲響。
林深松了口氣,剛要放下窗簾,眼角余光突然瞥見院墻根下有個黑影。那黑影佝僂著身子,似乎在啃食什么東西,地上隱約能看到暗紅色的液體。
他嚇得心臟差點跳出嗓子眼,正想喊林默,那黑影猛地抬起頭,一雙綠幽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,嘴角還掛著血絲。
林深渾身僵硬,眼睜睜看著那黑影四肢著地,像野獸一樣躥進了旁邊的樹林里,速度快得驚人。
他癱坐在地上,冷汗浸濕了后背。那絕對不是野狗,剛才他看得清清楚楚,那黑影的身形分明是個人!
第二章:怪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