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潮濕的新居
梅雨季節的南方城市像被泡在福爾馬林里,空氣黏稠得能擰出水。林墨拖著最后一個行李箱踏上302級臺階時,襯衫后背已經洇出深色汗漬,與樓道墻壁上蔓延的霉斑遙遙相對。
“頂層復式,帶閣樓,每月三千五?!敝薪榈穆曇暨€在聽筒里嗡嗡作響,“林小姐放心,前租客剛搬走半個月,我們做過徹底清潔?!?/p>
林墨掛斷電話,掏出鑰匙插進鎖孔。黃銅鑰匙齒與鎖芯摩擦的瞬間,一股鐵銹混著腐葉的氣味從門縫涌出。她皺著眉推開門,玄關地板上的深色印記讓動作頓住——那不是普通的污漬,邊緣泛著詭異的油光,形狀像被拖拽過的痕跡。
“搞什么清潔……”林墨嘟囔著踢開行李箱,彎腰用紙巾擦拭。紙巾剛接觸到印記就被浸透,深色液體帶著涼意滲進指縫,隱約有股河泥的腥氣。她觸電般縮回手,紙巾上的污漬卻在幾秒內變淡,最后只剩淺灰色的印記,像從未被浸濕過。
“奇怪。”林墨甩了甩手上的水漬,轉身打量這間老式公寓??蛷d的窗戶正對著狹窄的天井,陽光被周圍的高樓切割成碎片,落在地板上的光斑明明滅滅。墻壁上貼著泛黃的壁紙,角落的霉斑像某種生長的圖案,隨著空氣流動微微晃動。
她花了三個小時整理行李,直到暮色漫進房間才發現,玄關的印記不知何時消失了。取而代之的是門縫下滲出的細線——黑色的,像融化的墨汁,正沿著門框邊緣緩緩蔓延。
林墨的心猛地沉了一下。她快步走過去,蹲下身盯著那道黑線。它比傍晚時更寬了些,液體黏稠得像未干的油漆,卻散發著和下午印記相同的河泥腥氣。她試探著伸出手指,還沒碰到線,就聽見頭頂傳來輕微的滴水聲。
噠。噠。噠。
聲音來自閣樓的方向。林墨抬頭望向通往閣樓的木梯,梯級積著薄薄的灰塵,顯然很久沒人用過。中介說閣樓是儲物間,鑰匙早就丟了,她本來沒打算上去。
滴水聲還在繼續,節奏均勻得像某種倒計時。林墨咬了咬下唇,起身找來拖把,想先處理門縫的污漬??赏习褎偱龅胶谏后w,就像被磁鐵吸住般動彈不得,液體順著拖布纖維迅速爬升,在木桿上留下蜿蜒的痕跡,像活物的觸須。
“什么鬼東西!”林墨驚叫著松開手,拖把“哐當”一聲砸在地上。黑色液體從拖布上滴落,在地板上匯成小小的水洼,水面晃動著,映出的卻不是她的臉,而是片渾濁的黑暗,隱約有模糊的影子在里面沉浮。
就在這時,閣樓的滴水聲突然停了。取而代之的是木板擠壓的“吱呀”聲,仿佛有人在上面緩慢地走動。林墨僵在原地,冷汗順著后背滑進衣領。她明明記得閣樓的門是鎖著的,鑰匙早就丟了。
“有人嗎?”她壯著膽子喊了一聲,聲音在空蕩的房間里回蕩,撞在墻壁上碎成碎片。閣樓沒有回應,只有風穿過天井的嗚咽聲,混著若有若無的水流聲,從緊閉的窗戶縫鉆進來。
林墨抓起手機想給中介打電話,屏幕卻突然暗了下去。她按了幾次電源鍵都沒反應,低頭時瞥見屏幕反光里,門縫的黑色液體已經漫過玄關,正朝著客廳的方向流動,邊緣泛著詭異的磷光,在昏暗的光線下明明滅滅。
噠。
一滴液體落在她的后頸,冰涼的觸感讓她渾身一顫。林墨猛地回頭,看見天花板上滲下深色的水漬,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,形狀像張哭泣的臉。而閣樓的木梯頂端,不知何時垂下了一縷濕漉漉的黑發,發梢滴落的水珠,正是那種黏稠的黑色液體。
第二章
消失的鄰居
林墨是被凍醒的。
她猛地睜開眼,凌晨三點的客廳一片漆黑,只有手機屏幕亮著微光,顯示著未接來電——中介在半小時前打了三個電話,都被她睡死過去沒接到。身上蓋著的毯子滑落在地,裸露的胳膊起了層細密的雞皮疙瘩,室溫低得不像盛夏。
“怎么回事……”林墨裹緊毯子坐起身,目光掃過門縫時,呼吸驟然停滯。昨晚清理過的門縫干干凈凈,連一點污漬的痕跡都沒有,就像那場詭異的遭遇只是噩夢。
她松了口氣,揉著發僵的脖子站起來,腳卻踩在冰涼的液體里。低頭一看,門縫下的黑色水漬又出現了,這次蔓延得更遠,已經沒過客廳的地毯邊緣,液體在羊毛纖維上暈開,留下深褐色的印記,像被水泡爛的枯葉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林墨后退兩步撞到沙發,后背的涼意讓她清醒過來。她轉身翻出手機給中介回撥,聽筒里只有單調的忙音,像是信號被屏蔽在某個空間之外。
窗外的天泛起魚肚白,天井里傳來掃落葉的沙沙聲。林墨走到窗邊,看見穿藍色工裝的保潔阿姨正在清掃,便推開窗戶喊:“阿姨,請問這棟樓的302之前住的什么人???”
保潔阿姨抬起頭,渾濁的眼睛在晨光里閃了閃:“302?空了快半年了吧,之前住的是個年輕男人,好像是畫畫的?!?/p>
“畫畫的?”林墨愣了一下,“那他是為什么搬走的?”
“不清楚哦?!卑⒁痰拖骂^繼續掃地,聲音輕飄飄的,“有天早上就突然不見了,東西都還在屋里呢。物業后來清理的時候,說閣樓里全是畫,還有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