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舊信
林墨第一次見到那封信時,雨正順著檔案館的玻璃窗往下淌,像無數(shù)道扭曲的淚痕。
牛皮紙信封躺在民國文獻區(qū)的角落里,邊緣已經(jīng)發(fā)脆,正面用褪色的藍(lán)黑墨水寫著“林文山親啟”。這個名字讓她指尖一顫——那是她祖父的名字,一個在家族記載里死于1943年戰(zhàn)亂的建筑師。
“這箱是剛從老宅閣樓清出來的,”管理員推了推眼鏡,“林家后人?”
林墨點頭,將信封湊近鼻尖。除了霉味,似乎還縈繞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檀香,像祖父書房里常年燃著的那種。她小心地拆開,泛黃的信紙上是祖父熟悉的字跡,只是筆鋒帶著一種罕見的顫抖:
“吾女如晤,當(dāng)你見此信時,父已不在人世。慎記,勿要開啟后院那扇雕花木門,切記,切記。若門自開,則需以黑狗血潑之,再用桃木釘封死……”
信到這里戛然而止,墨跡在最后一個字上暈開,像一滴凝固的血。
林墨的心跳漏了一拍。祖父只有她父親一個兒子,哪來的女兒?更詭異的是,老宅后院確實有一扇雕花木門,被磚塊砌死了近百年。小時候她問過父親,父親只說那是堆放雜物的地方,從未提過祖父的囑咐。
雨越下越大,檔案館的白熾燈突然閃爍了幾下。林墨抬頭,恍惚間看到玻璃倒影里,自己身后站著一個穿旗袍的女人,長發(fā)垂到腰際,正幽幽地盯著她手里的信。
“??!”她猛地回頭,身后空無一人。
管理員聞聲走來:“姑娘,沒事吧?”
“沒、沒事?!绷帜o信紙,指尖冰涼。她匆匆道謝,抓起包就往門口跑,雨幕中,總覺得有什么東西跟著自己,腳步聲像浸了水的棉鞋,黏在身后甩不掉。
回到家時,天色已經(jīng)暗了。林墨把信攤在桌上,反復(fù)看了幾遍。祖父的字跡不會錯,但“吾女”兩個字像針一樣扎眼。她打開電腦,翻出家族舊照。相冊里,祖父總是穿著西裝,身邊站著祖母和年幼的父親,從未出現(xiàn)過女兒的身影。
突然,電腦屏幕閃了一下,彈出一張陌生的照片。照片上是個穿學(xué)生裝的少女,眉眼和林墨有七分相似,站在老宅的雕花木門前,笑得眉眼彎彎。照片右下角有行小字:1942年夏,攝于家宅后院。
林墨的呼吸瞬間停滯了。這張照片從未出現(xiàn)在家族相冊里,它是從哪里來的?
更讓她毛骨悚然的是,少女身后的木門是敞開的,門內(nèi)一片漆黑,隱約能看到一雙蒼白的手扒著門框,指節(jié)泛青。
這時,手機突然響了,是老宅的租客打來的。租客帶著哭腔說:“林小姐,你快來看看吧,后院那扇被砌死的門……自己裂開了!”
第二章
木門
林墨趕到老宅時,雨已經(jīng)停了。月光透過烏云,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駁的影子,像無數(shù)雙交錯的腳。
租客是對年輕夫婦,正縮在客廳發(fā)抖。“剛才突然聽到后院有響聲,像有人在拆墻,”妻子指著后院方向,聲音發(fā)顫,“我們出去一看,那墻裂了個大洞,門露出來了,還……還開了條縫?!?/p>
林墨深吸一口氣,拿起墻角的手電筒走向后院。墻角的磚塊果然塌了一片,露出那扇雕花木門。門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,上面刻著纏枝蓮紋,經(jīng)歷百年風(fēng)雨卻沒怎么腐朽。此刻,門板間裂開一道細(xì)縫,像一只窺視的眼睛。
她想起信里的話,心臟狂跳。正要轉(zhuǎn)身去找黑狗血,手電光突然照到門縫里——有什么東西在動。
那是一縷黑色的長發(fā),從門縫里垂下來,隨著穿堂風(fēng)輕輕晃動。
林墨的頭皮瞬間炸開了。她倒退幾步,撞到身后的石榴樹,樹上的石榴“啪嗒”掉了一個,滾到腳邊,裂開的果肉像淌血的傷口。
“誰在里面?”她壯著膽子喊了一聲,聲音在空曠的院子里回蕩,卻沒人應(yīng)答。
風(fēng)吹過門縫,發(fā)出“嗚嗚”的聲響,像女人的哭泣。林墨握緊手電筒,一步步挪過去,手指剛碰到門板,就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,仿佛摸到了冰水里的石頭。
“咯吱——”門突然自己開了。
一股混合著霉味和檀香的氣息撲面而來,和信封上的味道一模一樣。門內(nèi)漆黑一片,手電光掃過去,照到的只有厚厚的灰塵和蛛網(wǎng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