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老宅異味
夏末的暴雨如同憤怒的巨獸,瘋狂地撞擊著青瓦老宅的屋頂。林墨拖著行李箱,站在吱呀作響的木門廊下,雨水順著廊檐匯成細小的瀑布,在腳邊積起渾濁的水洼。行李箱的萬向輪陷在泥里,每挪動一步都像是在與某種無形的阻力抗爭。
這棟老宅是母親在遺囑里指定留給她的。三個月前那個飄著消毒水味的午后,律師將泛黃的房產證推到林墨面前時,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一處遺產。母親蘇婉在她十歲那年就離開了家,林墨對她的記憶只剩下衣柜里那件帶著茉莉花香的旗袍。
推開厚重的木門,一股混合著霉味和灰塵的氣息撲面而來。客廳里的紅木家具蒙著一層厚厚的白布,像一個個沉默的幽靈矗立在昏暗的光線下。墻壁上的石灰已經斑駁脫落,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磚塊,幾處墻皮鼓起,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從里面鉆出來。
“咳咳。”林墨捂住口鼻,嗆人的灰塵讓她忍不住咳嗽起來。她打開手機手電筒,光束在黑暗中顫抖著掃過每個角落。地板是磨損嚴重的實木,每走一步都發出“咯吱”的呻吟,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里格外清晰,像是有人在身后緊跟著她的腳步。
正當她準備去拉開窗簾時,眼角的余光瞥見樓梯口立著一面穿衣鏡。鏡子的雕花鏡框已經發黑,鏡面蒙著厚厚的污垢。林墨走過去,用袖子擦了擦鏡面,模糊的倒影里,她的身后似乎站著一個佝僂的黑影。
“誰?”林墨猛地回頭,身后空無一人,只有樓梯蜿蜒向上,消失在黑暗中。她的心跳得飛快,手心滲出細密的冷汗。一定是太累了產生的幻覺,她這樣安慰自己,卻忍不住再次看向鏡子,這次鏡中只有她自己蒼白的臉。
窗外的雨越下越大,雨點密集地打在玻璃上,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。林墨深吸一口氣,拉開厚重的窗簾,昏暗的天光涌進房間,勉強照亮了客廳的全貌。墻上掛著一幅裝裱精美的國畫,畫的是一片茂密的竹林,竹林深處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人影。
她的目光被樓梯上方的閣樓入口吸引。那塊四方形的木板蓋在天花板上,邊緣露出些許縫隙,縫隙里似乎有微弱的光線透出。林墨記得律師說過,老宅的閣樓多年沒打開過了,母親特意交代不要輕易上去。
就在這時,一陣若有若無的異味飄進鼻腔。不是霉味,也不是灰塵味,而是一種類似腐爛水果混合著鐵銹的怪味,從閣樓的方向隱隱傳來。林墨皺了皺眉,異味時有時無,像是在和她玩捉迷藏。
她走到樓梯口,仰頭望向閣樓入口。樓梯扶手已經松動,油漆剝落的地方露出暗紅色的木頭,像干涸的血跡。林墨猶豫了一下,還是抓住扶手,一步一步向上走去。樓梯在她腳下發出痛苦的呻吟,每一級臺階都晃動著,仿佛隨時會塌陷。
閣樓入口的木板上掛著一把生銹的銅鎖,鎖芯里塞滿了灰塵。林墨試著扳了扳木板,紋絲不動。異味越來越濃,順著縫隙鉆出來,刺激著她的嗅覺神經。她繞到樓梯側面,發現墻角放著一個工具箱,里面竟然有一把螺絲刀。
當她撬開銅鎖,揭開木板的瞬間,一股濃烈的異味撲面而來,讓她差點吐出來。閣樓里一片漆黑,只有幾縷光線從瓦片的縫隙中鉆進來,在空氣中劃出明亮的光柱,無數塵埃在光柱里瘋狂舞動。
林墨打開手機手電筒向上照去,閣樓很小,堆滿了雜物。幾個破舊的木箱歪斜地堆在角落,蛛網密布的梁上掛著幾件褪色的舊衣服,在穿堂風里輕輕搖晃,像吊死鬼的衣袂。異味正是從那個最大的木箱里散發出來的。
她踩著吱呀作響的閣樓地板走過去,木板在腳下微微下陷,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。木箱上沒有鎖,只用一根麻繩松松地捆著。林墨深吸一口氣,解開麻繩,緩緩掀開箱蓋。
箱子里裝滿了母親的遺物:幾件老式旗袍、泛黃的書信、還有一本厚厚的相冊。異味更加濃烈了,林墨在衣物下面摸索著,手指觸碰到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。她把那件帶著茉莉花香的旗袍挪開,發現是一個生銹的鐵皮盒子。
打開鐵皮盒的瞬間,一股惡臭讓她猛地后退一步。盒子里沒有金銀珠寶,只有一堆指甲大小的碎骨,混雜著幾根長長的黑色頭發,骨頭的縫隙里還沾著暗紅色的污漬。林墨胃里一陣翻江倒海,她捂住嘴,強忍著惡心把盒子蓋好。
就在這時,手電筒的光束無意中掃過地板。閣樓的地板是拼接的木板,其中一塊木板的邊緣似乎有些松動,地板和龍骨之間的縫隙里,隱約可見幾道深色的痕跡。林墨蹲下身,用手指摳住縫隙輕輕一扳,木板應聲而起。
木板下面的黑暗中,赫然出現幾道深深的抓痕!
那些抓痕是指甲刻在木頭里的,深達半厘米,邊緣帶著毛刺,有些地方的木頭已經發黑。抓痕雜亂無章,縱橫交錯,像是有人在極度痛苦中瘋狂抓撓留下的痕跡。最可怕的是,在抓痕密集的地方,殘留著幾塊暗紅色的指甲碎片,嵌在木頭的縫隙里。
林墨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,她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。這時候,她聽到樓下傳來“咚”的一聲悶響,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。
她猛地站起來,閣樓的地板突然劇烈晃動了一下,頭頂的瓦片嘩啦啦作響,仿佛有什么東西在上面奔跑。林墨顧不上蓋好木板,跌跌撞撞地向閣樓入口跑去,手電筒的光束在黑暗中瘋狂搖擺,照亮了梁上那件旗袍詭異的飄動。
跑到樓梯口時,她回頭望了一眼,手電筒的光恰好照在那個鐵皮盒上。盒蓋不知何時已經打開,里面的碎骨和頭發散落在箱子里,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澤。而那些抓痕所在的地板縫隙里,似乎有暗紅色的液體正緩緩滲出,像血液一樣在木板上蔓延。
林墨尖叫一聲,轉身沖下樓梯。跑到客廳時,她發現剛才看到的那幅竹林國畫掉在了地上,畫框摔得粉碎,畫布上多了幾個黑色的腳印,腳印從畫前一直延伸到門口,像是有人剛從畫里走了出來。
窗外的雨還在下,天色更加昏暗了。林墨沖到門口,卻發現那扇厚重的木門不知何時已經從里面鎖上了。她瘋狂地轉動門鎖,鎖芯發出干澀的摩擦聲,卻怎么也打不開。
就在這時,閣樓的方向傳來一陣輕微的抓撓聲。
“沙沙……沙沙沙……”
聲音很輕,像是指甲在木板上緩慢地刮擦,從天花板上傳來,清晰地鉆進林墨的耳朵里。聲音越來越響,越來越密集,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閣樓里瘋狂抓撓地板,想要鉆出來。
林墨背靠著冰冷的門板,看著樓梯口的黑暗,渾身止不住地顫抖。抓撓聲越來越急,越來越響,甚至能聽到木頭碎裂的聲音。突然,一聲凄厲的尖叫從閣樓里傳來,聲音尖銳刺耳,充滿了痛苦和絕望,在空曠的老宅里回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