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是……晚晴的戒指?”他聲音含糊地問。
林墨點點頭,把戒指戴在手上:“姑姑走了,很安詳?!?/p>
父親張了張嘴,流下兩行淚。過了很久,他才斷斷續續地說:“你祖父……臨終前說……對不起晚晴……讓我找機會……給她平反……”
原來父親一直知道真相,只是被家族的沉默裹挾了一輩子。林墨握住父親枯瘦的手,忽然明白有些秘密不是被遺忘了,只是被膽怯藏在了心底。
離開養老院時,夕陽正染紅天空。林墨的手機響了,是檔案館的管理員打來的。
“林小姐,上次你落了東西在這兒,”管理員的聲音帶著困惑,“一個繡著蓮花的荷包,里面有半張照片,你要不要過來取?”
林墨的心猛地一跳。她記得晚晴的旗袍上繡著蓮花,那荷包一定是她的。
趕到檔案館時,荷包正放在前臺的玻璃柜里。暗紫色的緞面上繡著一朵半開的蓮花,針腳細密,顯然是姑娘家用心繡的。林墨打開荷包,里面果然有半張照片——是晚晴和未婚夫的合影,正是之前那張照片的另一半,只是照片上多了一行鋼筆字:“等我回來,娶你過門。”
照片背面還有一行小字,是晚晴的筆跡:“1942年秋,他出征前夜。”
林墨的眼眶又濕了。她把兩半照片拼在一起,剛好是一對完整的戀人。原來他們早就把彼此的承諾藏在了時光里,等著八十年后的重逢。
走出檔案館,天已經黑了。林墨路過一家老字號糕點鋪,聞到了熟悉的桂花香氣。她買了一盒桂花糕,開車去了老宅。
老宅已經租給了一對做民宿的年輕夫妻,他們正忙著打掃院子,看到林墨來,熱情地招呼她進屋喝茶。
“林小姐,你這宅子真是個寶地,”老板娘笑著說,“昨天我在石榴樹下挖出個小陶罐,里面裝著些銅錢,還有一張紙條,上面寫著‘吾女晚晴,生辰吉樂’?!?/p>
林墨的心臟漏了一拍。她跟著老板娘走到石榴樹下,看著那個沾著泥土的陶罐,忽然想起祖父信里的“吾女”。原來那封信不是寫錯了,他只是在對著從未被承認的女兒,說出遲到了八十年的祝福。
夜風拂過,石榴樹沙沙作響,落下幾顆熟透的果實。林墨撿起一顆,剝開皮,鮮紅的果肉里藏著飽滿的籽,像無數顆跳動的心臟。
她把桂花糕放在雕花木門前,輕聲說:“姑姑,他回來了,帶著你愛吃的桂花糕?!?/p>
門沒有開,也沒有任何聲音。但林墨仿佛看到,月光下,有個穿學生裝的少女捧著桂花糕,笑得眉眼彎彎,身邊站著穿軍裝的青年,正溫柔地替她拂去發間的花瓣。
風吹過門楣上的銅劍,發出清越的聲響,像誰在輕聲應和。
第七章
回響
半年后,林墨在整理祖父的設計手稿時,發現了一張被藏在夾層里的圖紙。那是花房的原始設計圖,角落里用鉛筆寫著一行小字:“為小女晚晴筑,愿她年年見花開。”
圖紙背面貼著一張極小的照片,是年幼的晚晴坐在祖父肩頭,手里舉著一朵石榴花,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。那時的雕花木門還沒有被砌死,門后種滿了各色花卉,像一片小小的春天。
林墨把圖紙裝裱起來,掛在自己的書房里。每當看到照片里的笑臉,她就想起那個在門里等了八十年的靈魂。
有天深夜,她加班到凌晨,電腦屏幕突然閃爍了一下。彈出的文件夾里多了一張新照片——是她自己站在老宅的石榴樹下,笑容燦爛。照片右下角有行模糊的字,像是用指尖蘸著露水寫的:“姐姐,花開了?!?/p>
林墨轉頭看向窗外,月光正落在書桌上的藍寶石戒指上,折射出細碎的光。她忽然明白,有些靈魂從未離開,只是換了一種方式,活在思念的縫隙里。
第二天,林墨去花店買了很多花籽,撒在了老宅的后院。春天來臨時,那里開出了一片絢爛的花海,有玫瑰、月季,還有晚晴最愛的桂花。
民宿的客人都說,每到月圓之夜,總能看到一個穿旗袍的姑娘在花海里散步,身邊跟著一個穿軍裝的青年。他們從不說話,只是靜靜地站著,像一幅被時光定格的畫。
而林墨的手指上,那枚藍寶石戒指總是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溫度,像誰在輕輕握著她的手,告訴她:別怕,有人在等你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