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到村口時,道長突然停住腳步,從懷里摸出個羅盤,指針瘋狂地轉著圈,發出“嗡嗡”的輕響。“不對勁,這村子里的陰氣,比上次濃了十倍都不止。”他從木箱里拿出青銅鈴鐺,搖了搖,鈴聲清脆,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,“這是鎮魂鈴,等會兒聽到鈴聲變啞,就趕緊貼符,別管看到什么,都別回頭。”
進了村,那些上次看到的紙人還立在各家門口,只是這次,它們的臉都轉向了我們,紙糊的眼睛里,竟透著幽幽的綠光。風一吹,紙人的胳膊“咔噠”作響,像是要舉起來抓我們。道長掏出幾張黃符,往紙人身上一貼,符紙立刻冒出黑煙,紙人軟軟地倒在地上,化作一灘紙漿。
“快走,它們在拖延時間。”道長加快腳步,領著我們往后山走。后山的老槐樹下,果然有兩座墳,一座新一點,墓碑上刻著“阿生之墓”,另一座已經塌了半邊,碑上的字被雨水沖得模糊不清,只能看到“新娘”兩個字。
兩座墳中間,擺著一張石桌,上面放著個黑色的木盒,盒蓋上貼著一張發黃的紙,上面用朱砂畫著詭異的符號——正是陰契。
“就是這個。”道長讓我和奶奶在旁邊警戒,自己則拿出桃木劍,圍著兩座墳畫了個圈,“我念咒的時候,不管聽到什么聲音,都別碰那木盒,等我喊你們再過來。”
他從懷里摸出張黃色的符紙,鋪在石桌上,用朱砂筆蘸著自己的血,飛快地畫著解契文書。月光突然從烏云里鉆出來,照亮石桌,我看到那黑色木盒上的符紙在動,像是有蟲子在下面爬。
就在這時,阿生的墳突然“噗”地一聲,冒出一股黑煙,墳頭裂開一道縫,一只慘白的手從里面伸了出來,指甲又黑又長,正往石桌上的木盒抓去。“小心!”我剛喊出聲,就看到那只手突然停住,接著“嘶”地一聲縮了回去,墳里傳來一聲痛苦的哀嚎。
道長舉著桃木劍,劍尖上沾著黑色的粘液:“這是阿生的鬼魂,他也想阻止我們解契。”他加快了畫符的速度,朱砂筆在紙上劃過,留下一道道金色的光痕。
突然,紙新娘的墳塌了,一個紅色的身影從墳里飄出來,正是那個穿著嫁衣的紙人。她的紙臉已經破爛不堪,露出里面纏繞的稻草,眼睛的位置,閃爍著紅光。“不準碰我的婚書!”她尖叫著撲向石桌,身形快得像一道紅閃電。
“貼符!”道長大喊一聲,扔出一張黃符。符紙貼在紙新娘身上,卻被她一把扯下來,揉成了碎片。“她吸收了阿生的陰氣,變得更強了!”道長從木箱里拿出個青銅鏡,鏡面朝著紙新娘,月光照在鏡面上,反射出一道白光,正好照在紙新娘身上。
紙新娘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,身形瞬間淡了下去,像是被白光灼傷了。可她并沒有退走,反而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:“沒用的,婚書里有你的氣息,你就算燒了它,也解不開這契。”
我這才注意到,石桌上的木盒里,除了泛黃的婚書,還有一縷黑色的頭發——那是我的頭發!上次在落馬坡被她抓住時,她肯定趁機剪了我的頭發,混進了婚書里。
“快用你的血!”道長急道,“把血滴在婚書上,中和你的氣息,我才能徹底燒掉它!”
我咬咬牙,抓起桃木劍劃破手指,鮮血滴在婚書上,發出“滋滋”的響聲,婚書立刻冒出黑煙。紙新娘見狀,瘋了一樣撲過來,身上的紙衣裂開,露出里面纏繞的白骨,竟是一具穿著嫁衣的骷髏!
“攔住她!”道長舉著青銅鏡擋住紙新娘,我趕緊拿起打火機,點燃了婚書。火焰“騰”地一下竄起來,呈詭異的青綠色,婚書在火里扭曲,發出“嗚嗚”的哭聲,像是有人在里面哀嚎。
紙新娘看著婚書被燒,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叫,身形突然膨脹起來,紙衣裂開,露出里面無數只掙扎的手,像是有無數個冤魂被封在她的身體里。“我得不到,別人也別想好過!”她猛地沖向我,張開雙臂,像是要把我抱進懷里。
“快走!”道長一把推開我,自己卻被紙新娘抱住。他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,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,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。“燒了她的骨灰!”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,把桃木劍扔給我。
我看著道長的身體慢慢變成一具干尸,眼淚瞬間涌了上來。我抓起桃木劍,刺向紙新娘的墳,墳里的骨灰被劍挑了出來,混著黑色的泥土。奶奶及時遞過打火機,我把燃燒的婚書碎片扔進去,骨灰立刻燃起綠色的火焰,發出刺鼻的焦味。
紙新娘發出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,身形開始一點點消散,紅色的嫁衣化作紙灰,被風吹得漫天飛舞。“我還會回來的……”最后一點紅影消失時,她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怨毒,飄散在風里。
道長的尸體慢慢軟下去,變成了一具普通的老人尸體。我和奶奶把他葬在老槐樹下,又在兩座墳上撒了桃木灰,才帶著剩下的東西,離開了落馬坡。
回去的路上,貨車的后視鏡里,再也沒有閃過紅色的身影。我手臂上的紅痕,也慢慢褪去了。奶奶說,這下總算是了了。可我知道,有些東西,一旦沾上,就很難徹底擺脫。
第四章
余響
半年后的一天,我去鄰村送貨,路過一家紙扎店。店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紙人,有穿著西裝的新郎,也有穿著嫁衣的新娘。老板娘熱情地招呼我:“要點啥?最近新做的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