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姑娘,你沒事吧?在這里坐了一下午了。”年長的民警問道,聲音很溫和。
林墨搖搖頭,喉嚨干澀得發(fā)不出聲音。民警給她遞了瓶水,她喝了幾口,才感覺緩過來一些。
“你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嗎?我們接到報警,說有人在江邊行為異常。”年輕的民警拿出記事本。
“我……我住在前面的小區(qū),302室。”林墨的聲音還有些發(fā)顫,“我剛才……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。”
民警對視了一眼,年長的民警嘆了口氣:“你說的是302啊……我們知道那屋子的事。之前住那里的畫家失蹤了,我們查了很久都沒線索。”
“他不是失蹤了。”林墨看著江面,聲音低沉,“他被……被安江橋的那個女人帶走了。
第九章
遲來的懺悔
民警顯然沒把林墨的話當(dāng)真,只當(dāng)她是受了驚嚇胡言亂語。年長的民警留下聯(lián)系方式,讓她有情況隨時報警,便帶著同事離開了。林墨獨(dú)自坐在江邊,直到夕陽把江面染成橘紅色,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往回走。
路過小區(qū)便利店時,她買了瓶白酒和一包煙。回到302門口,門縫下的黑色水漬徹底消失了,門板上只留下淺灰色的印記,像干涸的淚痕。林墨推開門,房間里的腥氣淡了很多,陽光透過天井的窗戶照進(jìn)來,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斑。
她走到客廳中央,對著空氣輕聲說:“我知道你還在。他已經(jīng)付出代價了,你該放下了。”
沒有回應(yīng),房間里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。林墨拿出白酒,倒在地板上,酒精的氣味很快驅(qū)散了殘留的腥氣。她又點(diǎn)燃一支煙,煙霧繚繞中,眼前仿佛又出現(xiàn)了那個白裙女人的身影,空洞的眼睛里滿是悲傷。
“其實(shí)你不想害人的,對嗎?”林墨對著影子說,“你只是想等一個道歉,等一個解釋。”
話音剛落,閣樓突然傳來輕微的響動,像是有東西掉落。林墨熄滅煙,站起身走向木梯。梯級上的灰塵完好無損,沒有被踩踏的痕跡,但閣樓的門卻虛掩著,縫隙里透出微弱的光線。
她爬上閣樓,發(fā)現(xiàn)是那個裝著照片的暗格被打開了,照片散落在地板上。林墨彎腰撿起照片,指尖剛碰到照片邊緣,照片突然開始發(fā)燙,影像在她眼前扭曲、重疊——
年輕的畫家在安江橋?qū)懮兹古颂嶂埡凶邅恚瑑扇艘蕾嗽跈跅U邊,笑容甜蜜;畫家拿著設(shè)計圖興奮地比劃,女人眼里滿是崇拜;爭吵聲突然響起,畫家憤怒地把戒指扔在地上,女人哭著去撿,卻被他推了一把,身體失去平衡墜向江面;畫家驚恐地站在橋上,看著江面的漣漪,轉(zhuǎn)身瘋狂地跑開……
影像最后定格在畫家的工作室,也就是這間閣樓。他把女人的照片藏在暗格里,對著照片喃喃自語:“對不起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我只是太害怕了……”
照片的溫度慢慢降下來,林墨的手指卻冰涼。她終于明白,畫家不是故意推女人下水的,那更像是一場意外,但他的懦弱和逃避,讓這場意外變成了永遠(yuǎn)的愧疚,也讓女人的怨氣越來越重。
“他后悔了。”林墨對著空蕩的閣樓輕聲說,“他每天都活在愧疚里,這二十年,他從來沒真正快樂過。他把你的照片藏在這里,就是想離你近一點(diǎn),哪怕只是用這種方式。”
閣樓的角落里傳來細(xì)微的響動,黑色的水漬從墻壁裂縫里滲出,在地板上匯成小小的水洼。水洼里晃動著模糊的影像,是女人墜江前的畫面,她伸出手,似乎想抓住什么,眼里卻沒有怨恨,只有不解和悲傷。
“我知道你恨他的懦弱,恨他的逃避。”林墨蹲在水洼邊,聲音哽咽,“但他真的知道錯了。他藏在這里,其實(shí)也是在等你,等你給他一個贖罪的機(jī)會。”
水洼里的影像開始變化,女人的臉上露出猶豫的表情,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絲波動。黑色的液體慢慢退去,水洼的邊緣泛起白色的泡沫,像淚水在消融。
林墨把照片輕輕放在水洼邊:“這是他唯一的念想,也是你的念想。現(xiàn)在,你們都該解脫了。”
說完這句話,她轉(zhuǎn)身走出閣樓,沒有回頭。下樓時,她聽見閣樓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,像積攢了二十年的悲傷終于找到了出口。等她走到客廳,再回頭看閣樓的方向時,木梯已經(jīng)恢復(fù)了原樣,積滿灰塵,仿佛從未有人上去過。
第十章
消失的水漬
第二天清晨,林墨被清脆的鳥鳴聲吵醒。她睜開眼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躺在沙發(fā)上睡著了,身上蓋著毯子。陽光透過窗戶照進(jìn)來,暖洋洋地灑在身上,空氣里彌漫著清新的草木氣息,再也沒有那股刺鼻的河泥腥氣。
她坐起身,下意識地看向門縫——那里干干凈凈,連一點(diǎn)水漬的痕跡都沒有,門板上的淺灰色印記也消失了,仿佛從未出現(xiàn)過。林墨走到客廳中央,抬頭望向閣樓的方向,一片寂靜,沒有滴水聲,沒有木板摩擦的聲響,只有風(fēng)穿過天井的輕微呼嘯。
她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收拾東西,這次沒有任何阻礙。門縫的黑色水漬沒有再出現(xiàn),閣樓也沒有傳來奇怪的聲音,房間里的霉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,墻壁漸漸恢復(fù)了干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