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槐香里的影子
林晚秋拖著行李箱站在槐香里巷口時,暮色正像浸了墨的棉絮般緩緩沉降。老式居民樓的墻皮斑駁如老人的皺紋,墻縫里鉆出的野草在晚風里簌簌發(fā)抖,空氣中飄著一股潮濕的霉味,混著老槐樹獨特的苦澀香氣,形成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息。巷口那塊歪斜的路牌上,“槐香里”三個紅漆字早已褪色,邊緣爬滿暗綠色的苔蘚,像某種不祥的預兆。
“姑娘,住這兒?”一個穿藍布衫的老太太挎著竹籃從巷內走出,籃子里的艾草蔫頭耷腦。她渾濁的眼睛在林晚秋身上停頓片刻,忽然咧開沒牙的嘴笑了,“新來的?晚上別開后窗。”
林晚秋還沒來得及細問,老太太已經佝僂著背拐進另一條岔路,藍布衫的衣角消失在斑駁的墻影里,只留下艾草的清香在鼻尖縈繞。她低頭看了眼手機導航,確認這里就是中介說的“槐香里37號”,深吸一口氣,拖著行李箱踏上青石板路。
37號是棟兩層小樓,木格窗糊著泛黃的紙,門楣上掛著褪色的紅燈籠。鑰匙插進鎖孔時發(fā)出刺耳的“咔噠”聲,門軸轉動的瞬間,一股混合著灰塵和朽木的氣味撲面而來??蛷d中央擺著張老舊的八仙桌,桌腿上的紅漆剝落大半,墻角的蛛網在穿堂風里輕輕晃動。
“還好帶了消毒液?!绷滞砬锓畔滦欣钕?,從包里翻出消毒噴霧四處噴灑。她是自由插畫師,為了趕一個民俗繪本的稿子才租下這處老房子——中介說這里保留著完整的舊式格局,租金便宜,最重要的是離檔案館很近。
收拾到深夜,林晚秋在二樓臥室鋪好床墊,窗外的月光透過木格窗欞,在地板上投下交錯的影子,像某種神秘的符咒。她揉著酸脹的肩膀走到窗邊,忽然想起老太太的話,鬼使神差地推開了后窗。
后窗正對著一片荒廢的天井,墻角的老槐樹長得枝繁葉茂,濃密的枝葉幾乎要探進窗內。晚風拂過樹葉,發(fā)出“沙沙”的輕響,恍惚間竟像是有人在低聲絮語。林晚秋打了個寒顫,剛要關窗,眼角余光瞥見樹下站著個模糊的黑影。
那影子很高很瘦,一動不動地背對著她,烏黑的長發(fā)垂到腰際。林晚秋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,她猛地揉了揉眼睛,再定睛看去時,樹下空空如也,只有風吹樹葉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搖晃。
“看錯了吧?!彼哉Z,慌忙關上窗戶落鎖,后背已經沁出冷汗。
凌晨三點,林晚秋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。那聲音很輕,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輕輕刮擦玻璃,“沙沙,沙沙”,規(guī)律地從后窗傳來。她屏住呼吸側耳傾聽,聲音斷斷續(xù)續(xù),時而清晰時而模糊,仿佛就在窗戶外徘徊。
她攥著手機壯膽,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,透過窗紙的縫隙向外張望。月光下,老槐樹的枝條在風中搖擺,樹影婆娑間,那個高瘦的黑影又出現了。這次它面對著窗戶,慘白的臉在月光下隱約可見,黑洞洞的眼窩正直勾勾地盯著她的方向。
“??!”林晚秋嚇得后退半步,手機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刮擦聲戛然而止,窗外只剩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。她蜷縮在床上瑟瑟發(fā)抖,直到天快亮時才昏昏沉沉睡去。
第二天一早,林晚秋頂著黑眼圈沖到巷口的雜貨鋪。守店的老頭戴著老花鏡,正在用紅線捆扎艾草。“大爺,問您個事兒,”她喘著氣問,“37號后面的天井……以前出過什么事嗎?”
老頭抬眼看她,鏡片后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:“你看見什么了?”
“我……我昨晚看到個黑影,還聽到刮窗戶的聲音。”
老頭放下手里的紅線,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:“那棵老槐樹下,三十年前埋過一個姑娘。”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磨砂紙,“聽說那姑娘長得好看,就是心思重,后來跟人吵了架,大半夜吊死在槐樹上了?!?/p>
林晚秋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:“那她……”
“埋在樹下了?!崩项^拿起一把艾草塞進她手里,“拿著吧,辟邪。晚上千萬關好后窗,別讓她進來。”
回到37號,林晚秋把艾草掛在窗框上,可心里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。她坐在桌前想畫點東西轉移注意力,筆尖在紙上勾勒出老槐樹的輪廓時,卻不由自主地添上了一個站在樹下的黑影。畫到那雙眼睛時,筆尖突然頓住——紙上的黑影正微微歪著頭,嘴角似乎向上彎起,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。
傍晚時分,天空飄起細雨。林晚秋拉上窗簾準備做飯,廚房的水龍頭突然自己滴起水來,“嘀嗒,嘀嗒”,在寂靜的屋里格外清晰。她走過去擰緊水龍頭,轉身的瞬間,眼角的余光瞥見水槽里映出一個模糊的影子。
那影子垂著長發(fā),正從她身后緩緩靠近。
第二章:染血的嫁衣
雨下了整整三天,槐香里的青石板路被泡得油光锃亮,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味。林晚秋這幾天都把自己關在屋里趕稿,可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她——晾在陽臺的衣服會莫名掉在地上,畫到一半的稿子上會出現奇怪的墨點,夜里總能聽到若有若無的啜泣聲。
“必須找點事做,不然要被逼瘋了?!钡谒奶烨宄坑晖:螅滞砬餂Q定去檔案館查資料,順便散散心。她鎖門時發(fā)現門楣上的紅燈籠不知何時掉了下來,摔在地上裂成兩半,紅色的綢緞被泥水浸得發(fā)黑。
檔案館在老城區(qū)的深處,是棟民國時期的紅磚墻建筑。管理員是個戴金絲眼鏡的老先生,聽說林晚秋在研究本地民俗,熱情地把她領到古籍閱覽室。“我們這兒剛收了一批舊物件,是從槐香里拆遷的老房子里找到的,你或許會感興趣。”
林晚秋跟著老先生來到庫房,角落里堆著幾個落滿灰塵的木箱。打開其中一個箱子時,一股濃重的霉味混雜著淡淡的血腥味撲面而來。箱子里疊著一件暗紅色的嫁衣,蘇繡的鳳凰圖案已經發(fā)黑,領口和袖口的布料上還殘留著暗褐色的污漬。
“這是……”林晚秋的手指剛碰到嫁衣的邊緣,就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。
“聽說是民國年間的東西,”老先生推了推眼鏡,“那戶人家的小姐出嫁前突然瘋了,穿著嫁衣在屋里上吊了。后來這房子幾經易主,怪事不斷,這次拆遷才把這些舊物收上來。”
林晚秋的心跳開始加速,她注意到嫁衣的下擺處繡著一朵小小的槐花,針腳細密,顏色卻比其他地方更深,像是用血染成的。她拿出手機想拍照,屏幕卻突然閃爍起來,畫面里出現一片扭曲的紅光,隱約能看到一個穿著嫁衣的人影在晃動。
“怎么了?”老先生察覺到她的異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