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搬進老城區(qū)那棟二層小樓時,正是梅雨季的尾巴。空氣里黏膩的濕氣像浸了水的棉絮,裹得人喘不過氣,墻角的霉斑順著青磚紋路蔓延,像一張張模糊的鬼臉。她懷孕七個月,隆起的小腹已經(jīng)很明顯,丈夫陳凱因為項目要去外地駐場三個月,怕她一個人住高層不方便,經(jīng)同事介紹租下了這棟帶小院子的老房子。房東是個頭發(fā)花白的老太太,姓周,簽合同的時候眼神總是飄向林晚的肚子,嘴里反復(fù)念叨著“小心點,這房子清凈”,語氣里透著說不出的怪異。
搬進來的第一天,林晚就發(fā)現(xiàn)臥室衣柜最底層壓著個老舊的樟木箱。箱子上雕著纏枝蓮紋,銅鎖已經(jīng)生了銹,輕輕一掰就開了。里面沒什么值錢東西,只有幾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舊衣物,最上面那件是件紅色的肚兜,綢緞面料已經(jīng)有些發(fā)暗,但繡工極好,領(lǐng)口和下擺繡著一圈細密的蓮子紋,針腳密實得不像市面上的成品。肚兜的尺寸不大,剛好適合孕婦穿,林晚摸了摸面料,柔軟得貼膚,想著丟了可惜,又覺得這老式肚兜比現(xiàn)代的孕婦內(nèi)衣舒服,便留了下來。
當(dāng)晚林晚就換上了這件肚兜。綢緞貼著皮膚,帶著一股淡淡的樟木香氣,竟奇異地驅(qū)散了她孕期常有的煩躁。她對著鏡子看了看,隆起的肚子被紅色襯得格外明顯,蓮子紋繞著腹部蜿蜒,像一圈溫柔的擁抱。可睡到半夜,她忽然被一陣刺骨的寒意凍醒。臥室的窗戶明明關(guān)得嚴實,窗簾卻無風(fēng)自動,獵獵作響。她下意識地摸向肚子,卻摸到一只冰涼的手正按在她的肚兜上。林晚嚇得渾身僵住,那只手纖細枯瘦,指甲泛著青黑色,力道大得像鐵鉗,死死地扣著她的小腹。她想喊,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,發(fā)不出一點聲音。朦朧中,她看到床尾站著個穿白衣服的女人,長發(fā)遮著臉,身形單薄得像一張紙,那只手正是從女人的袖管里伸過來的。
就在林晚以為自己要被掐暈時,肚子里的胎兒突然踢了她一下。那一下力道很足,像是在抗議。緊接著,那只冰涼的手猛地縮了回去,白衣服的女人也像煙霧一樣散了。林晚大口喘著粗氣,冷汗把肚兜都浸濕了。她顫抖著打開燈,臥室里空蕩蕩的,什么都沒有,只有肚兜上被那只手按過的地方,留下了一塊淺淺的青痕,像水漬,又像淤青。
她疑心是孕期激素紊亂導(dǎo)致的幻覺,可那塊青痕第二天早上依然沒消。陳凱在視頻里聽她說了這事,笑著安慰她太緊張了,還說周末就回來陪她。林晚強壓下恐懼,想著或許真是自己想多了。當(dāng)天下午,她把汗?jié)竦亩嵌得撓聛頊?zhǔn)備清洗,泡在溫水里時,發(fā)現(xiàn)那塊青痕竟然慢慢化開了,水變成了淡淡的紅褐色,像稀釋的血。她心里咯噔一下,趕緊倒了洗衣液用力揉搓,直到水變得清澈,才把肚兜擰干,晾到院子里的鐵絲上。
院子里有棵老樟樹,枝葉茂密,投下大片的陰影。梅雨季的太陽總是時隱時現(xiàn),林晚晾好肚兜就回屋了,想著等傍晚太陽柔和些再收。可沒過多久,外面突然下起了雷陣雨,豆大的雨點砸下來,打在樹葉上噼里啪啦響。林晚急忙跑出去收衣服,卻發(fā)現(xiàn)鐵絲上的肚兜不見了。
她圍著院子找了一圈,最后在老樟樹的樹洞里找到了。肚兜被雨水泡得濕透,緊緊地貼在樹洞內(nèi)壁,上面沾了不少泥土和青苔。林晚皺著眉把它扯下來,剛想拿去重新清洗,眼角的余光卻瞥見肚兜的正面,赫然印著一只清晰的手印。那手印很小,像是孩童的,五指張開,顏色是暗沉的血紅,像是滲進綢緞里的,順著蓮子紋的縫隙蔓延,看得人頭皮發(fā)麻。
林晚嚇得手一抖,肚兜掉在了地上。她不敢去撿,轉(zhuǎn)身就沖回了屋,反鎖了門。她靠在門后,心臟狂跳不止,腦子里全是那只血手印。剛才晾出去的時候明明干干凈凈,怎么會突然出現(xiàn)血手印?樹洞里難道藏著什么東西?她壯著膽子透過窗戶往樟樹那邊看,樹洞黑漆漆的,像一只睜著的眼睛,正死死地盯著她。
雨停后,林晚叫了小區(qū)門口五金店的師傅來幫忙。師傅拿著手電筒往樹洞里照,里面除了一些枯枝敗葉和幾只蟲子,什么都沒有。“老板娘,你是不是看錯了?這樹都有幾十年了,里面哪能有血啊。”師傅一邊說著,一邊用棍子扒拉著樹洞,泥土簌簌往下掉。林晚撿起地上的肚兜,那只血手印竟然淡了很多,像是被雨水沖得快消失了。她心里更慌了,謝過師傅后,拿著肚兜快步回了屋。
她把肚兜放進盆里,倒了滾燙的開水,又加了消毒水,反復(fù)搓洗。血紅的顏色一點點褪去,最后肚兜又恢復(fù)了原本的樣子,仿佛那只血手印從來沒出現(xiàn)過。林晚松了口氣,把肚兜晾在了陽臺的晾衣架上,這次她不敢再放在院子里了。
可詭異的事情并沒有就此結(jié)束。
第二天早上,林晚去收肚兜時,差點尖叫出聲。那只血手印又出現(xiàn)了,而且比上次更清晰。這次的手印不是孩童的,而是成年女人的,指節(jié)分明,指甲的紋路都清晰可見,血紅的顏色像是剛滴上去的,順著綢緞的紋路往下滲,把蓮子紋染成了暗紅色。陽臺是封閉的,窗戶鎖得好好的,昨晚也沒有下雨,這血手印到底是怎么來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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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晚再也不敢穿這件肚兜了,她找了個黑色的塑料袋,把肚兜塞進去,準(zhǔn)備第二天丟到遠一點的垃圾桶。可當(dāng)天晚上,她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。聲音是從客廳傳來的,像是有人在翻東西。她拿起枕邊的手機,打開手電筒,躡手躡腳地走出臥室。客廳的燈被打開了,塑料袋被扔在地上,肚兜正平平整整地鋪在茶幾上。而茶幾旁邊,站著個小小的身影。
那是個小女孩,看起來只有三四歲,穿著一身破舊的花布衫,頭發(fā)枯黃,臉上沾滿了泥污。她正伸出小手,輕輕撫摸著肚兜上的血手印,嘴里念念有詞。林晚的手電筒照在她臉上,女孩緩緩抬起頭,露出一雙沒有眼白的黑眼睛,像是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。
“媽媽,這是我的肚兜。”女孩的聲音沙啞干澀,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。
林晚嚇得雙腿發(fā)軟,手機掉在地上,屏幕摔得粉碎。她轉(zhuǎn)身就往臥室跑,身后傳來女孩的哭聲,尖銳刺耳,像是指甲劃過玻璃。她沖進臥室,反鎖房門,用衣柜死死頂住。哭聲越來越近,隔著門板傳來,還有指甲撓門的聲音,“媽媽,開門,我冷……”
不知過了多久,哭聲和撓門聲突然消失了。林晚蜷縮在床角,直到天蒙蒙亮才敢起身。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,客廳里空蕩蕩的,肚兜不見了,地上只留下幾滴暗紅色的血跡,像干涸的血淚。
她不敢再待在家里,拿起手機就給陳凱打了電話。陳凱接到電話后,當(dāng)天中午就趕了回來。他看著神色憔悴、滿眼驚恐的林晚,心疼又無奈。“晚晚,你是不是太焦慮了?哪有什么小女孩,肯定是你做噩夢了。”陳凱一邊安慰她,一邊檢查房子,可什么異常都沒發(fā)現(xiàn)。
林晚把肚兜的事和昨晚的經(jīng)歷一五一十地說了,還拉著陳凱去看地上的血跡。可那些血跡不知什么時候已經(jīng)消失了,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。陳凱皺著眉,說可能是老鼠血,又說老房子難免有奇怪的聲音,讓她別多想。他還找了個道士,來家里做了場法事。道士圍著房子轉(zhuǎn)了一圈,最后在老樟樹下埋了張符紙,說這房子以前死過產(chǎn)婦,怨氣重,讓林晚盡量少出門,尤其別靠近那棵樹。
法事過后,家里安靜了幾天。林晚也漸漸放下心來,覺得或許真的是自己孕期敏感。直到一周后,她去陽臺收衣服,發(fā)現(xiàn)那件肚兜竟然又出現(xiàn)在了晾衣架上。這次,肚兜上的血手印變成了兩只,一左一右地印在肚兜的兩側(cè),像是有人從背后緊緊抱住了穿著它的人。
林晚再也忍不住了,她抓著肚兜就沖進廚房,拿起打火機就想燒掉。可打火機剛點燃,肚兜突然劇烈地抖動起來,像是里面有東西在掙扎。緊接著,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,肚兜上的血手印像是活了過來,順著她的手往上爬。林晚嚇得扔掉肚兜和打火機,看著血手印在她的手臂上蔓延,留下一道道灼熱的痕跡,像是被火燒一樣疼。
“別燒它……”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,溫柔又哀怨。林晚猛地回頭,廚房門口站著個穿旗袍的女人,身姿窈窕,臉色卻蒼白得像紙。她的肚子微微隆起,顯然也是個孕婦。女人的目光落在林晚的手臂上,血手印像是感受到了什么,慢慢退回到肚兜上。
“你是誰?”林晚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。
女人沒有回答,只是一步步走向肚兜,輕輕把它撿起來。“這是我的肚兜,當(dāng)年我就是穿著它,死在這房子里的。”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,“我叫蘇玉,三十年前,我懷著孩子,丈夫卻出軌了。他和那個女人聯(lián)手,把我推下了樓梯。我死的時候,肚子里的孩子才七個月,和你現(xiàn)在一樣。”
蘇玉拿起肚兜,指著上面的蓮子紋:“這是我親手繡的,蓮子,盼著連生貴子。可我到死都沒等到我的孩子睜眼。”她的眼淚掉下來,落在肚兜上,瞬間變成了紅色的血珠。“我死了之后,他們把我埋在了老樟樹下,還把我的肚兜藏在樟木箱里。我不甘心,我的孩子也不甘心……”
林晚聽得渾身發(fā)冷,她終于明白,那些血手印,是蘇玉和她未出世的孩子留下的。“那你為什么纏著我?”
“我不是要纏著你,”蘇玉的眼神落在林晚的肚子上,充滿了渴望,“我只是想借你的肚子,讓我的孩子能看一看這個世界。你的孩子很健康,他的生命力很強,能幫我的孩子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