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霧鎖古村
雨絲像縫補天空的銀線,斜斜地織在灰蒙蒙的天幕上。陳默把最后一個紙箱塞進后備箱時,褲腳已經(jīng)洇透了深褐色的水痕。他直起身捶了捶發(fā)酸的腰,后視鏡里映出公寓樓亮著的零星燈火,像被遺棄的紐扣散落在灰蒙蒙的背景里。
“真走啊?”副駕駛的車窗降下,張野叼著煙的臉探出來,煙灰隨著他說話的動作簌簌往下掉,“下個月選題會你不去了?那可是評年度最佳編輯的關鍵局。”
陳默扯了扯濕透的衣領,沒接話。手機在口袋里震動,屏幕亮起時,主編刻薄的頭像像枚釘子扎進眼里。他干脆按了關機鍵,金屬外殼硌得指骨生疼。
“就為了你那失蹤的祖宗?”張野把煙蒂彈進路邊的積水里,“三年前你爸就是這么瘋的,拿著張破地圖進了秦嶺,到現(xiàn)在連骨頭渣都沒找著。你小子……”
“他留下的日記里提到了陳家溝。”陳默打斷他,聲音悶在雨聲里,“說是能找到解開‘禁域’的鑰匙。”
張野嗤笑一聲,正想說什么,車頭突然劇烈顛簸。陳默猛踩剎車,輪胎在積水里打滑,發(fā)出刺耳的尖叫。他探出頭,車燈的光柱里,一只渾身濕透的黑貓正趴在路中央,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。
“晦氣。”張野啐了一口,“這鬼天氣,又是貓又是雨的。”
陳默沒說話,盯著黑貓看了半晌。那貓突然咧開嘴,露出尖細的牙齒,喉嚨里發(fā)出呼嚕呼嚕的聲響。他心里莫名一緊,剛要發(fā)動車子,黑貓卻像被什么東西驚擾,倏地竄進了路邊的樹林,身影瞬間消失在濃稠的夜色里。
車窗外的雨越下越大,雨刮器徒勞地在玻璃上左右擺動,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水痕。陳默打開導航,屏幕上代表路線的藍色線條突然閃爍起來,最后變成一片刺眼的紅色,緊接著徹底黑屏。
“搞什么鬼?”他拍了拍導航儀,“這破地方連信號都沒有?”
張野掏出手機擺弄了半天,罵罵咧咧地把手機扔回座位:“屁信號都沒有。我說你這破導航靠譜嗎?別是把咱們導到哪個山溝溝里喂狼了。”
陳默沒理他,借著昏暗的車燈辨認著路邊的路牌。木質(zhì)的牌子已經(jīng)被雨水泡得發(fā)脹,上面刻著的“陳家溝”三個字模糊不清,邊緣爬滿了深綠色的苔蘚,像某種詭異的符咒。
“到了。”他低聲說,打方向盤拐進了路牌旁的岔路口。
車輪碾過泥濘的土路,發(fā)出咯吱咯吱的聲響。道路兩旁的樹木越來越密,枝椏在頭頂交錯,像無數(shù)只伸向天空的手。車燈的光柱里,霧氣開始彌漫,白色的水汽貼著地面流動,把路邊的樹木幻化成一個個模糊的黑影。
不知走了多久,前方突然出現(xiàn)一片朦朧的燈火。陳默松了口氣,踩下油門加速前進。隨著距離拉近,那些燈火逐漸清晰,是一排排依山而建的老房子,黑瓦土墻在霧氣中若隱若現(xiàn),像漂浮在水面上的孤島。
村子入口處立著塊石碑,上面刻著“陳家溝”三個大字,筆畫蒼勁有力,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。石碑上布滿了細密的裂紋,縫隙里塞滿了暗紅色的泥土,遠看像是凝固的血跡。
“這地方……有點邪門啊。”張野縮了縮脖子,“怎么連個人影都沒有?”
陳默也覺得奇怪。按理說,就算再偏僻的村子,這時候也該有炊煙,有狗叫,可陳家溝靜得可怕,只有雨點打在瓦片上的聲音,單調(diào)得讓人心里發(fā)毛。
他把車停在村口的老槐樹下,剛要下車,車窗突然被什么東西“啪嗒”一聲撞了一下。兩人同時嚇了一跳,陳默猛地抬頭,只見一只濕漉漉的烏鴉正站在車頂,歪著腦袋盯著他們,漆黑的眼睛在夜色里閃著寒光。
“滾開!”張野抓起手邊的礦泉水瓶砸過去,烏鴉撲棱著翅膀飛走了,留下幾根黑色的羽毛飄落在車窗上。
陳默推開車門,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,混雜著泥土和腐爛樹葉的氣息。他深吸一口氣,冰涼的雨水打在臉上,讓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。
“你在這兒等著,我去村里問問。”他對張野說,披上外套下了車。
腳剛踩進泥里,就陷下去半寸。陳默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,鞋底沾滿了粘稠的黑泥。村子里靜得出奇,家家戶戶都關著門,窗戶里沒有燈光,只有門縫里透出的一絲詭異的黑暗。
他走到一戶看起來還算完整的院子前,推開虛掩的木門。“吱呀”一聲,門軸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的雨夜里格外刺耳。院子里雜草叢生,墻角堆著一些破舊的農(nóng)具,銹跡斑斑。
“有人嗎?”陳默喊了一聲,聲音被雨聲吞沒,沒有任何回應。
他走到屋門前,伸手推了推,門沒鎖,發(fā)出“
creak
”的聲響緩緩打開。一股濃重的灰塵味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飄了出來,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。
屋里光線昏暗,只有窗外透進來的一點天光。陳默摸索著找到墻上的開關,按了一下,沒反應。看來村里停電了。他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,光柱掃過屋內(nèi),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。
墻上掛滿了黃色的符紙,有些已經(jīng)發(fā)黑,邊角卷曲。符紙中間貼著一張黑白照片,照片上是個穿著舊式長袍的男人,面色陰沉,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鏡頭,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