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舊樓回聲
林墨拖著行李箱站在紅磚樓下時,初秋的風正卷著落葉打在褪色的單元門上。這棟建于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居民樓像位沉默的老者,墻皮斑駁處露出灰黃色的磚體,陽臺上晾曬的衣物在風中搖晃,給死寂的樓體添了幾分生氣。
“302,就是這兒了?!彼统鲨€匙插進鎖孔,鐵銹摩擦的“嘎吱”聲在空蕩的樓道里格外清晰。三天前母親突然病逝,留下這套老房子和一沓厚厚的病歷。作為獨子,他不得不從深圳辭職回來,處理后事的同時,也得給這棟承載著童年記憶的老樓找個歸宿。
房間里還保持著母親生前的模樣,老式掛鐘在墻上滴答作響,印花沙發(fā)上鋪著洗得發(fā)白的布罩。林墨放下行李,正準備開窗透氣,樓道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。
“嗒、嗒、嗒?!?/p>
聲音很輕,像是女人穿的軟底拖鞋踩在水泥地上,從四樓方向慢慢往下移動。林墨湊近貓眼往外看,樓道里的聲控燈沒亮,昏暗中只能看到灰蒙蒙的樓梯扶手。
腳步聲在三樓平臺停了幾秒,接著又繼續(xù)向下,直到消失在一樓門口。
他松了口氣,自嘲地笑了笑。大概是剛回來不適應,總覺得這棟樓比記憶里更安靜,連腳步聲都顯得格外突兀。
收拾到傍晚時,林墨發(fā)現(xiàn)母親的床頭柜里藏著一個上了鎖的木盒子。盒子是紅木材質(zhì),邊角已經(jīng)磨得發(fā)亮,鎖扣上積著薄薄一層灰,顯然很久沒被打開過。他翻遍了抽屜,在一本舊相冊里找到一把銅鑰匙,鑰匙柄上刻著朵模糊的梅花。
“咔噠”一聲,鎖開了。盒子里沒有金銀首飾,只有一沓泛黃的信件和一本黑色筆記本。最上面的信箋抬頭寫著“致秀蘭”,落款日期是1998年,字跡娟秀卻帶著幾分潦草。
林墨正想細讀,樓道里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。
這次的聲音比傍晚更清晰,依舊是從四樓往下走,軟底拖鞋摩擦地面的聲音在寂靜的樓道里層層回蕩。他再次看向貓眼,聲控燈不知被誰觸發(fā),暖黃色的光線下,樓梯上卻空無一人。
腳步聲在三樓平臺停頓的時間更長了,仿佛有人站在那里,透過門縫往屋里看。林墨的心跳突然加速,他屏住呼吸,握緊了手里的筆記本。
幾秒后,腳步聲繼續(xù)向下,這次卻在二樓平臺停住了。接著,樓梯傳來輕微的“吱呀”聲,像是有人轉(zhuǎn)身,又慢慢往三樓走回來。
“嗒、嗒、嗒。”
聲音越來越近,停在了302門口。
林墨后背瞬間沁出冷汗,他死死盯著貓眼,門口空蕩蕩的,只有樓道里的燈光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??赡悄_步聲明明就在門外,甚至能隱約聽到布料摩擦的窸窣聲。
不知過了多久,腳步聲再次響起,緩緩向下移動,最終消失在一樓。林墨癱坐在沙發(fā)上,心臟還在胸腔里狂跳。他拿起母親的筆記本翻開第一頁,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:“1997年10月12日,樓道里的腳步聲又開始了。”
第二章
塵封往事
第二天一早,林墨被樓下的爭吵聲吵醒。他揉著太陽穴走到陽臺,看到一樓的張阿姨正叉著腰和一個穿快遞服的年輕人爭執(zhí)。
“說了多少次,電動車別往樓道里推!上個月三樓王老師家的電表箱差點著火,你想讓整棟樓都陪你擔風險?”張阿姨的大嗓門穿透窗戶,震得林墨耳膜發(fā)顫。
快遞員嘟囔著把電動車挪到路邊,張阿姨還在不依不饒地念叨。林墨忽然想起,小時候張阿姨就是這樣,誰家垃圾沒分類、誰家空調(diào)滴水,她都要管一管,是這棟樓有名的“熱心腸”。
他下樓倒垃圾時,特意繞到張阿姨家門口。門虛掩著,里面?zhèn)鱽黼娨曅侣劦穆曇簟A帜昧饲瞄T,張阿姨探出頭來,看到他時愣了一下,隨即露出恍然的表情:“是小墨???啥時候回來的?你媽……唉,真是可惜了。”
“前天剛回來,張阿姨。”林墨遞過帶來的水果,“麻煩您這幾天多照應了?!?/p>
“跟阿姨客氣啥?!睆埌⒁探舆^水果,拉著他往屋里坐,“你媽走得突然,我這心里也不是滋味。她這兩年身體不好,我天天瞅著她樓上樓下跑,勸她別硬撐著,就是不聽?!?/p>
林墨想起那個木盒子里的信件,猶豫著開口:“張阿姨,我媽生前……有沒有跟您提過樓道里的腳步聲?”
張阿姨端水杯的手頓了一下,眼神閃爍:“腳步聲?老樓隔音差,誰家上下樓沒點動靜,你別多想?!?/p>
“不是普通的腳步聲,”林墨追問,“是晚上很輕的拖鞋聲,從四樓往下走,總在三樓停一會兒。”
張阿姨的臉色明顯變了,她放下水杯,壓低聲音:“你也聽到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