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中朱提郡的晨曦帶著濃重的血腥氣,劉璋的郡守府內(nèi),案上攤著一封剛剛寫就的降書。信紙邊緣被淚水打濕,字跡歪斜顫抖,卻用盡心思將所有罪責(zé)推給了“作亂世家”——信中說自己本有歸降之意,奈何被張、李等世家裹挾,不得已才退守南中,昨夜世家欲謀反投敵,自己為保漢室正統(tǒng),才痛下殺手,如今掃清障礙,愿獻南中四郡,向漢軍俯首稱臣。
“快……快把這封信送去關(guān)羽大營。”劉璋癱坐在椅子上,聲音嘶啞,手中的狼毫筆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墨汁濺在他蒼白的手背上,像未干的血痕。
吳懿撿起筆,將降書仔細折好,交給最親信的侍衛(wèi):“務(wù)必親手交給關(guān)羽將軍,路上不得有任何差池。”
侍衛(wèi)領(lǐng)命而去,馬蹄聲消失在巷口。劉璋望著空蕩蕩的門口,忽然捂住臉,發(fā)出壓抑的嗚咽——他知道這封信寫得有多可笑,可事到如今,除了將自己包裝成“被逼無奈的忠臣”,他想不出任何能保全性命的法子。
三日后,關(guān)羽的北路軍大營收到了這封降書。彼時關(guān)羽正與秦瓊、蘇定方的信使商議合圍之事,見侍衛(wèi)捧著信進來,還以為是南中戰(zhàn)事有了新變數(shù),拆開一看,眉頭頓時擰成了疙瘩。
“哼,這劉璋倒是會卸責(zé)。”關(guān)羽將信紙扔在案上,青龍偃月刀在掌中一轉(zhuǎn),刀光映得他臉色冷峻,“通篇只說世家作亂,字里行間全是委屈,倒像是他殺了世家是多大的功勞一般。”
帳內(nèi)的周倉忍不住道:“將軍,這老小子分明是怕?lián)镓?zé)!那些世家就算有罪,也輪不到他說殺就殺,一夜屠盡五家男丁,這等狠辣手段,還好意思說自己是‘掃清障礙’?”
廖化也道:“依末將看,他就是窮途末路了才想起投降。前幾日還在拉攏蠻夷抵抗,如今見漢軍三路壓境,打不過了就來這套,實在讓人不齒。”
關(guān)羽拿起降書再看一遍,指尖在“愿獻南中四郡”幾個字上重重一點:“他倒是打得好算盤,以為殺了幾個世家,就能將功補過?且不說他這話有幾分真,單是抵抗至今,折損我軍數(shù)萬弟兄,就不是一封降書能抵消的。”
周倉道:“將軍,不如直接把信使斬了,率軍踏平朱提,生擒劉璋問罪!”
關(guān)羽搖頭:“不可。他既已遞了降書,便是將自己擺在了‘降者’的位置上。殺降不祥,且此事關(guān)乎朝廷法度,我等身為將領(lǐng),不可擅自做主。”他沉吟片刻,對廖化道:“元儉,你即刻備信,將劉璋降書之事奏報陛下,詳述其前后行徑,請陛下定奪。”
廖化躬身道:“末將領(lǐng)命。只是……陛下會如何處置?”
關(guān)羽望著帳外的軍旗,緩緩道:“陛下雄才大略,向來賞罰分明。劉璋降是降了,卻絕非真心歸順,至于如何處置,自有圣斷。”說罷,他拿起劉璋的降書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——這等將罪責(zé)推得一干二凈的伎倆,騙得了誰?
長安,皇宮。御花園的暖閣內(nèi),陽光透過雕花窗欞,灑在鋪著軟墊的矮榻上。劉進斜倚在榻邊,手中拿著一卷《孫子兵法》,正耐心地和身旁的少年討論:“這‘兵者,詭道也’,并非要你行詭詐之事,而是說對戰(zhàn)局要靈活應(yīng)變,就像治水,堵不如疏……”
少年身著錦袍,眉眼間與劉進有七分相似,正是太子劉皓。他聽得認真,眉頭時而蹙起,時而舒展,忽然舉手道:“父皇,兒臣以為,所謂‘詭道’,更像是下棋時的虛虛實實,讓對手摸不清路數(shù),對嗎?”
劉進眼中閃過一絲贊許,摸了摸他的頭:“不錯,正是這個道理。治國如弈棋,不僅要懂攻守,更要懂人心。”
正說著,肖清芳捧著一個錦盒走進來,輕聲道:“陛下,益州送來加急軍情。”
劉進有些詫異:“哦?前幾日才收到秦瓊、關(guān)羽的奏報,說成都已破,蘇定方奇襲有功,朕還下旨嘉獎了全軍,怎么又有軍情?”他接過錦盒,打開一看,里面正是關(guān)羽轉(zhuǎn)呈的劉璋降書,還有關(guān)羽附的奏疏,詳述了劉璋逃亡南中、屠殺世家、遞降書等事。
劉進快速瀏覽一遍,忽然笑了起來,將降書遞給劉皓:“阿皓,你看看這個。”
劉皓接過信紙,一字一句地讀著,臉上漸漸露出鄙夷之色:“這人好不要臉!打不過就投降,還把錯處都推給別人,殺了世家倒成了他的功勞了?”
劉進挑眉:“那依你看,該如何處置他?”
暖閣內(nèi)頓時安靜下來。肖清芳站在一旁,眼中帶著好奇——她知道陛下向來重視對太子的教導(dǎo),卻沒想到會讓十幾歲的孩子決斷這等軍國大事。
劉皓捧著降書,眉頭緊鎖,他開始踱步思考。片刻后,他停下腳步,認真道:“兒臣覺得,不能殺。”
“為何?”劉進追問。
“因為他是主動投降的。”劉皓道,“父皇常說,‘不戰(zhàn)而屈人之兵’是上策。若是殺了主動投降的劉璋,日后再有諸侯抵抗或者其他國家,怕是會想‘反正投降也是死’,就會拼死頑抗,那樣我軍傷亡就大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