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章疫起錢塘神醫濟世
錢塘縣城的斷壁殘垣間,積水在低洼處匯成一個個渾濁的水洼,倒映著鉛灰色的天空。連綿二十余日的陰雨如同化不開的愁緒,將整座城池籠罩在濕冷的氣息里。漢軍士兵們蜷縮在臨時搭建的營帳中,身上的鎧甲沾滿泥漿,不少人的草鞋早已磨穿,露出的腳趾在濕寒中凍得通紅。
“咳咳……”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從角落傳來,打破了營帳內的沉悶。一名年輕士兵捂著胸口,臉色潮紅得嚇人,額頭上布滿了冷汗,身下的草墊已被嘔吐物浸濕。
“又倒下一個!”旁邊的老兵驚呼著后退,眼中滿是驚懼。這已是今日營中倒下的第三十個士兵了,他們的癥狀如出一轍——高燒、嘔吐、咳嗽不止,軍醫抓的草藥喝下去,連一絲緩解的跡象都沒有。
消息很快傳到中軍大帳,朱儁猛地拍向案幾,震得上面的酒盞險些翻倒:“混賬!怎么會突然爆發疫?。俊彼竹R半生,見過不少因疫病減員的軍隊,深知這比戰場上的刀槍更可怕。
劉進臉色凝重地站在一旁,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:“南方濕熱,連日陰雨讓營中積水成澇,加上士兵多是北方人,水土不服,怕是……”他話未說完,帳外已傳來急促的腳步聲,文天祥掀簾而入,臉色蒼白如紙。
“主公,將軍,城西營寨已有五十余人發病,軍醫說……說像是時疫!”
“時疫!”朱儁眼前一黑,險些栽倒,被身邊的親兵連忙扶住。他穩住心神,沉聲道:“立刻隔離!把所有發病的士兵移到城北廢棄的糧倉,派五百精兵看守,不許任何人靠近!另外,傳令各營,飲用的水必須煮沸,營帳每日用艾草熏三遍!”
“屬下這就去辦!”文天祥領命疾奔而出,袍角帶起的風卷著帳外的濕氣,讓帳內的氣氛愈發壓抑。
劉進望著帳外淅淅瀝瀝的雨絲,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。他麾下的士兵多來自并州、冀州,本就對江南的氣候難以適應,如今疫病突發,若是控制不住,恐怕不等與方臘決戰,大軍就得先垮了。
回到自己的營帳,劉進立刻屏退左右,從行囊深處取出一個油布包裹的木盒。打開木盒,那本藍色封皮的《太平要術》靜靜躺在其中,封面的“太平要術”四個古字在燭火下泛著幽暗的光澤。
“張寧,你再仔細看看,有沒有關于疫病的記載?”劉進將書遞給聞訊趕來的張寧,語氣中帶著一絲期盼。這書是張角遺物,傳聞能呼風喚雨、治病救人,或許真能藏著破解時疫的法子。
張寧接過書,指尖劃過泛黃的紙頁,神情專注。她自幼跟隨張角,雖未系統學過書中內容,卻也耳濡目染認得一些符文。只見書頁上布滿了扭曲的符號,偶爾夾雜著幾個隸書大字,大多是“符水”“驅邪”“禳災”之類的字眼。
“夫君你看這里。”張寧指著其中一頁,“這上面說‘疫者,邪祟入體也,以符水灌之,可驅邪歸正’,但具體怎么畫符、怎么調水,卻沒有細說。”
劉進皺眉接過書,翻到那一頁仔細查看。除了張寧指出的幾句,其余的符號如同天書,別說解讀,連辨認都難。他又請來劉伯溫與戲志才,兩位謀士對著書頁研究了整整一夜,也只認出幾個與草藥相關的字,拼湊出“青蒿”“蒼術”等藥材名稱,卻無法確定具體的配伍之法。
“這書怕是被張角加了東西?!眲⒉疁厝嘀l脹的太陽穴,苦笑道,“尋常人別說用它治病,能看懂一半就算不錯了?!?/p>
戲志才也嘆了口氣:“亂世之中,這類奇書往往被加上層層偽裝,怕是只有張角親傳弟子才能解讀。張寧姑娘雖是他女兒,終究是女子,未必得傳核心秘法?!?/p>
劉進將書合上,心中滿是無奈。他原以為得了《太平要術》是天大的機緣,如今看來,這機緣若無法解讀,與廢紙無異。
“再試試吧?!睆垖幫涞纳袂?,輕聲道,“我記得父親曾說過,書中符號需配合口訣誦讀才能顯效,或許……”她深吸一口氣,拿起書,對著其中一頁的符號輕聲念誦起來。
隨著她的吟誦,帳內的燭火忽然搖曳了一下,紙頁上的符號仿佛活了過來,在火光下扭曲蠕動。劉進與劉伯溫皆是一驚,凝神細看,卻見那些符號終究只是墨痕,并未真的生出異象。張寧念了半晌,額頭已見汗,卻除了讓燭火晃動幾下,再無其他動靜。
“罷了。”劉進按住她的手,“看來這書終究幫不上忙,還是另想辦法吧?!?/p>
疫病的蔓延速度遠超想象。短短三日,各個營中發病的士兵加起來已增至兩百余人,連一些將領都開始出現低燒癥狀。朱儁急得滿嘴燎泡,連斬了三個懈怠的軍醫,卻依舊擋不住疫病的腳步。
“不能再等了!”劉進在軍議上拍案而起,“我親自去富春、余杭一帶尋訪名醫,哪怕挖地三尺,也要找到能治時疫的人!”
朱儁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,點了點頭:“德修務必小心,若三日內找不到,便立刻回來,我們再想別的辦法?!彼闹星宄@已是最后的希望。
次日天未亮,劉進便帶了典韋、穆瓜,張寧,龐秋霞與十名親衛,換上便裝,冒著細雨趕往富春縣城。富春距錢塘不過百里,因地處上游,受戰火波及較輕,城中尚有不少百姓留存。
一行人在城中挨家挨戶打聽,從晨光熹微問到日頭西斜,卻只找到幾個懂些粗淺醫術的郎中,連時疫的病因都說不清楚。穆瓜餓得前胸貼后背,嘟囔道:“主公,要不咱們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