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夜議時局謀遠略,暫寄壯志待來春
兩日后的夜晚,榆樹莊的演武場被數十盞燈籠照得如同白晝。燈籠的光暈透過紙罩,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,與天上的星光交相輝映。演武場中央的空地上,雄闊海正赤著臂膀,揮舞著那柄熟銅棍。棍風呼嘯,卷起地上的塵土,每一擊砸在木樁上,都發出“咚咚”的悶響,震得旁邊的酒壇都跟著嗡嗡作響。
“好力氣!”薛禮端著酒碗喝彩,碗沿的酒漬順著他的手指滴落在衣襟上,他卻渾然不覺,“闊海這棍法,越發沉猛了!”
岳飛站在一旁,手里把玩著那桿長槍,槍尖在燈光下偶爾閃過一絲寒芒:“光是猛還不夠,方才那招‘橫掃千軍’,收勢太慢,若是實戰中,怕是要露破綻。”
雄闊海停下動作,黝黑的臉上淌著汗珠,他用手背抹了把臉,憨笑道:“鵬舉你就別挑刺了,有本事你來兩招?”
“來就來!”岳飛將酒碗往石桌上一放,長槍陡然出鞘,槍影在燈光下織成一張密網,時而如靈蛇吐信,時而如潛龍出淵,看得眾人連聲叫好。
劉進坐在主位的石案旁,手里端著一盞溫酒,看著場中熱鬧的景象,嘴角噙著笑意。這兩日他特意讓人把演武場收拾出來,又備了上好的酒菜,連在縣城護衛商鋪的秦瓊都被他請了回來——畢竟是從小一起摸爬滾打的兄弟,這般要緊的商議,少了誰都不成。
秦瓊剛卸了護衛的甲胄,腰間還別著那對熟銅锏,坐下便灌了口酒,抹了把嘴道:“方才在縣城聽聞南邊流寇鬧得兇,連最大的綢緞莊都被搶了,我護著的咱家那幾家鋪子,這幾日都不敢開門。只我一個人,實在是照看不過來。”
于謙坐在劉進身側,手里拿著一卷書,聞言抬頭:“叔寶兄那邊也不太平?我聽鎮上的貨郎說,流寇已經快摸到咱們縣界了。”
劉基則捻著胡須,目光在眾人身上轉了一圈,最后落在劉進臉上:“德修特意把叔寶叫回來,定是有重要的事吧?”
劉進放下酒盞,指尖在案上輕輕敲了敲:“確實有心事。這幾日我讓劉忠去鎮上打聽,聽說南邊幾個郡鬧了流寇,已經破了一個縣城了,官府派兵去剿,卻損兵折將,連主將都戰死了。在派人去剿,確實連人影都沒了。”
薛禮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:“流寇如此猖獗?”
“何止是流寇。”劉進嘆了口氣,聲音沉了幾分,“北邊的鮮卑、烏桓也沒閑著,上個月又劫掠了漁陽郡,殺了不少百姓,搶了糧食和牲畜,朝廷派去的邊軍,據說連人家的影子都沒追上。”
岳飛的臉色沉了下來,握著槍桿的手緊了緊:“朝廷就不管管?”
“管?怎么管?”劉進冷笑一聲,“朝中宦官正忙著排除異己,大將軍與太傅斗得不可開交,那些世家大族只顧著兼并土地,誰會真正在意北疆的百姓死活?”他看向秦瓊,“叔寶在縣城見多識廣,你說說,邊軍的軍餉是不是拖了很久?”
秦瓊放下酒碗,臉色凝重:“何止拖了三個月?我前幾日去邊境送貨,見那些邊軍將士穿得破破爛爛,連弓都拉不開滿,說是三天沒正經吃過飯了。再這么下去,不等胡人來攻,自己就先垮了。”
演武場上頓時安靜下來,只有燈籠被風吹得輕輕晃動的聲音。雄闊海攥著銅棍,指節都泛了白:“那些當官的不管,難道就讓胡人這么欺負咱們?”
“不止是胡人。”劉進的目光掃過眾人,“流寇也好,胡人也罷,他們眼里只有糧食和財物,可咱們榆樹莊有糧有地,還有這么多好手,真要是被他們盯上,僅憑咱們現在這點人,能護得住莊子嗎?能護得住莊里的老老少少嗎?”
這話像一塊石頭,砸在每個人的心上。薛禮想起柳家妹子縫制嫁衣時的溫柔笑意,岳飛念及病榻上母親期盼的眼神,秦瓊則想到縣城里托付他護衛商鋪的商戶們,臉色都凝重起來。
“德修,你有什么想法?”于謙放下書卷,語氣沉穩,“你既然把這些話說出來,定是心里有了計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