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演武場切磋見真章,夜闌人靜雄心起
午后的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,給演武場鍍上了一層金輝。岳飛拎著長槍站在場中,槍尖斜指地面,槍身因常年握持而泛著溫潤的光澤。雄闊海扛著熟銅棍,黝黑的臉上帶著憨厚的笑:“鵬舉,別藏著掖著,讓咱瞧瞧你這十年槍法練到了啥地步!當年你小子跟我學棍時總哭鼻子,如今可別還是那副模樣。”
薛禮在一旁摩拳擦掌,手里的方天畫戟“哐當”一聲頓在地上,震得塵土飛起:“就是!贏了我請你喝咱莊里新釀的米酒,管夠!輸了可得給我當三天跟班,伺候我練戟!”
劉進搬了張竹椅坐在場邊,于謙挨著他坐下,兩人捧著茶碗,饒有興致地看著。劉進忍不住笑道:“你們仨這還沒開打,先較上勁了?”
于謙抿了口茶道:“武將相見,總得以武論交,這樣才來得實在。”
劉基站在稍遠的廊下,手里翻著賬冊,目光卻時不時飄向場中,嘴角噙著一抹淺笑:“德修你瞧,這三人的氣勢,可不是尋常武夫能比的。”
岳飛被雄闊海揭了老底,臉上微紅,卻梗著脖子道:“闊海大哥別取笑我,十年磨一槍,我這槍法,未必輸給你!”話音未落,他手腕輕抖,長槍陡然揚起,帶起一陣銳風:“那我便獻丑了!”身形已如離弦之箭般沖出,槍尖化作一道寒光,直刺雄闊海心口。
雄闊海不閃不避,熟銅棍橫掃而出,“鐺”的一聲脆響,精準磕在槍桿上。岳飛只覺一股巨力順著槍桿涌來,虎口微麻,卻借勢旋身,槍尖陡然下沉,如靈蛇鉆洞般掃向雄闊海下盤。
“好!”薛禮忍不住喝彩,提戟便要上前,卻被劉進抬手按住:“先看看再說,讓他們倆多拆幾招,我也瞧瞧鵬舉這槍法到底精進了多少。”
劉進的目光緊緊盯著場中,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椅柄。他想起前日自己與雄闊海切磋時的狼狽,再看岳飛此刻游走騰挪的從容,心里那點不服氣漸漸化作了清晰的認知——這就是差距,實打實的差距。
場中兩人已拆了十余招。岳飛的槍法靈動迅捷,如行云流水,總能從刁鉆角度尋得破綻;雄闊海的棍法卻勢大力沉,每一棍都帶著千鈞之力,逼得岳飛只能游走閃避。陽光在槍影棍影間跳躍,兵器碰撞的脆響震得人耳鼓發麻,連院墻邊的老槐樹都似被驚動,葉片簌簌作響。
“換我來會會你!”薛禮終究按捺不住,方天畫戟帶起風聲加入戰團。這下場面更顯激烈——薛禮的戟法大開大合,一往無前,帶著股“雖千萬人吾往矣”的銳氣;岳飛的槍法游走穿插,伺機而動,像極了潛伏的獵豹;雄闊海的銅棍則如擎天之柱,穩穩鎮住中央,任兩人攻勢再猛,都能一一接下。
三人身影交錯,氣勁四溢,連場邊的塵土都被震得簌簌揚起。劉進端著茶碗的手微微一頓,喉結滾動了一下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四散的氣勁拂過臉頰,帶著不容小覷的壓迫感。
“這才是真正的高手啊。”劉進低聲感嘆,心里五味雜陳。有羨慕,有敬佩,更多的是清醒——自己那點三腳貓功夫,在這些人面前,確實不夠看。
于謙在一旁輕笑:“德修兄也不必妄自菲薄。你不善武藝,卻能讓這些豪杰甘心聚在一處,這才是真本事。漢高祖不擅沖鋒,卻能聚韓信、彭越于麾下,終成大業,可見領兵者未必事事親為,能識人、善用人,才是根本。”
劉進心里一動,望著場中酣戰的三人——岳飛沉穩中藏著銳氣,薛禮勇猛里帶著赤誠,雄闊海憨直下裹著忠誠,再想到廊下運籌帷幄的劉基,忽然覺得掌心有些發熱。是啊,自己或許不是沖鋒陷陣的將才,可身邊有這些人,難道不是最大的底氣?
這場切磋直打到日頭西斜才歇手。三人汗透衣衫,赤裸的臂膀上沾著塵土,卻都笑得暢快。雄闊海拍著岳飛的肩膀,力道大得差點把人拍倒:“好小子,這槍法確實夠勁!比十年前哭鼻子的模樣強多了!”
薛禮抹了把臉,汗水混著塵土在臉上沖出兩道痕跡,卻笑得得意:“我就說吧,咱們仨湊在一塊,才叫熱鬧!”
劉進讓人備了宴席,堂屋里很快擺開了熱氣騰騰的菜肴——燉得酥爛的老母雞,油光锃亮的紅燒肘子,還有剛從河里撈的鮮魚,奶白的湯里飄著蔥花,香氣漫了半條街。
酒過三巡,話匣子都打開了。薛禮紅著臉拍桌子,唾沫星子橫飛:“等我成了親,就去鎮上開武館!教那些鄉鄰練兩手,將來真遇著啥亂子,也能護著自個兒家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