卡哈馬卡反擊戰的勝利,如同一劑猛藥,暫時穩住了北方陣營崩盤的局勢。繳獲的西班牙火槍、鎧甲被鄭重收藏,將成為未來研究和仿制的樣本。戰利品的黃金部分被吳銘當場重賞給有功將士,極大地提振了士氣。殘存的近千新軍,經歷了血與火的洗禮,眼神中褪去了迷茫,多了幾分狼一般的兇狠與對吳銘近乎盲目的信服。
然而,勝利的喜悅無法掩蓋一個殘酷的事實——他們救回來的王子阿塔瓦爾帕,已然垮了。
曾被皮薩羅拖拽、囚禁、恐嚇,親眼目睹親信被屠殺,自身尊嚴被踐踏殆盡……這些經歷徹底摧毀了這位驕傲王子的精神。他被安置在卡哈馬卡城內最完好的房間里,卻終日蜷縮在角落,眼神空洞,對政務軍情不聞不問,偶爾會在深夜發出驚恐的尖叫。曾經那頭雄心勃勃的北方雄獅,如今只剩下了一具被恐懼吞噬的軀殼。
“王子殿下……需要靜養。”隨行的印醫官無奈地對吳銘搖頭。
吳銘看著狀若癡傻的阿塔瓦爾帕,心中最后一絲僥幸也破滅了。這樣一個精神崩潰的領袖,根本無法帶領殘破的帝國應對接下來的狂風暴雨。皮薩羅雖敗,但根基未損,隨時可能卷土重來,或者與庫斯科的瓦斯卡爾勾結。帝國內部,人心浮動,各方勢力都在觀望。
危機并未解除,只是換了一種更復雜、更致命的形式。
“先生,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?”新任的護衛隊長(原隊長傷重需長期休養)低聲問道,如今吳銘已是這支軍隊實際上的靈魂人物。
吳銘沒有立刻回答,他走出房間,登上了卡哈馬卡殘破的城墻。遠處,安第斯山脈依舊巍峨,但山雨欲來的壓抑感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重。
權力真空,是比外敵入侵更可怕的災難。必須有人站出來,以鐵腕掌控局面,整合力量,應對即將到來的風暴。
一個大膽、甚至可以說大逆不道的念頭,在他心中瘋狂滋長。
他轉身,目光銳利地掃過跟隨他登上城墻的幾名核心軍官——這些都是在新軍整訓和卡哈馬卡血戰中表現出色、被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少壯派將領。他們的眼神中,有對現狀的憂慮,更有對未來的渴望,以及對吳銘能力的信服。
“諸位,”吳銘的聲音不高,卻帶著千鈞之力,“你們都看到了。王子殿下受創甚深,已無法理事。皮薩羅狼子野心,敗而不死。庫斯科方面,態度曖昧,居心叵測。帝國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!”
他頓了頓,一字一句,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:“國不可一日無主,軍不可一日無帥!非常之時,當行非常之事!為了塔萬廷蘇尤的存續,為了死去的兄弟,為了我們腳下的土地……我們必須擁立一位新的、合格的領導者!”
廢立!
這個詞讓所有軍官心頭劇震,呼吸都為之停滯。這可是篡逆!是挑戰千年的傳統與神權!
“先生……您……您是說……”一名年輕將領聲音發顫。
“不是我要當這個薩帕·印卡。”吳銘看穿了他們的心思,斷然搖頭,“我對你們的黃金座椅沒有興趣。但我需要一位能聽進諫言、敢于決斷、能夠帶領帝國走出困境的君主!”
他的目光投向城內某個方向:“阿塔瓦爾帕王子有一位年幼的嫡子,圖帕克·瓦爾帕,年方八歲。可立其為新君!”
扶立幼主!挾天子以令諸侯!
這是目前形勢下,吳銘能想到的、阻力最小、卻能最快掌握實權的方案。擁立一個不懂事的孩童,他這位手握兵權、挽救危局的“帝師”和“攝政”,將成為帝國實際上的掌控者!
軍官們面面相覷,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與……一絲蠢蠢欲動的野心。他們都是北方出身,與庫斯科舊貴族集團本就有隙,若能擁立新君,他們這些從龍功臣,必將飛黃騰達!
“先生深謀遠慮!末將愿誓死追隨!”短暫的沉默后,一名性格最為果決的將領率先單膝跪地。
“愿誓死追隨先生!”其他人見狀,不再猶豫,紛紛跪倒。
掌握了軍權,就等于掌握了話語權。吳銘深知這一點。
計劃迅速而隱秘地展開。吳銘首先利用繳獲的黃金和戰功賞賜,進一步收買和穩固了軍中中下層軍官的人心。同時,他派出手持他信物的心腹,快馬加鞭返回基多,聯絡那些早已對阿塔瓦爾帕近期“昏聵”(指信任吳銘推行改革)不滿、或自身利益受損而心懷怨望的貴族,許以重利和高官,爭取他們的支持,尤其是要獲得圖帕克·瓦爾帕母親及其背后家族的支持。
與此同時,他并未放松軍事戒備。一方面嚴密封鎖阿塔瓦爾帕精神失常的消息,對外只宣稱王子受驚需要靜養;另一方面,派出大量斥候,嚴密監視皮薩羅殘部動向以及南方庫斯科的異動。
幾天后,基多方面傳來密信,圖帕克·瓦爾帕的母親及其家族,在權衡利弊(尤其是看到吳銘掌控的軍隊和卡哈馬卡的勝利后),同意了吳銘的計劃。部分北方貴族也在威逼利誘下選擇了默認或支持。